“但是,鲜血不必你们亲手染。我的疏忽造成的局面,我会亲自来担。”
慕容初夏微微回头,准确看向了那个第一个出手并且权作指挥的青年。
“你们可有人伤亡?”
那个青年看着那双柔和而悲悯的眼眸下意识摇了摇头。
“……我们只是点了火,没有人伤亡。您来的很快。”
那双眼睛悲悯中的担忧终于化开,她点了点头,声如碎玉:“那便好。可否麻烦帮忙统计大家的姓名和籍贯?若可,几时可好?”
暗夜中,执着刀兵披着甲胄的人们都不免激动了,却在那个一身红衣血染的女子面前不敢有半点喧哗。
由着那位青年哑着声音开口:“主上不必客气,半个时辰便好。”
慕容初夏笑了笑,却只是说:“我不是你们的主上。”
她的声音悠悠淡淡,仿佛一阵清风一般吹拂在每个人的耳边,
“你们也无需认我为主。今夜一过,便烦请大家将这段记忆尽数忘了吧!”
轻柔而温和的声音中,众人抬头却见她脸上扬起的那笑容,极美,极柔,仿佛一下子印到了心里……
众人单膝跪地抱拳仰头,像是看到了一位神明:
“是!!!”
夜色极暗,月光也终究不过是初八弦月,踏过满地的战场碎骨,横尸遍野,慕容初夏伸出手,两只手捧在一起,放在唇边微微哈气。
热气喷在宛如冷玉的手指上,带着一种过于表面的暖意,一口气还没哈完就散了……
慕容初夏放下了手,脚步缓慢,红衣衣摆扫过了身边一个死人的脸,她微微挪了挪。
暖不热就暂时不暖。
她也差不多快习惯了,冷的再狠也就那个样。况且现在都五月,不过是山中气温微微寒了些罢了。
仿佛站在人群之外,慕容初夏隔着夜色看那边正在分组统计的人们。习惯性的弯唇,却没有笑意。
送银归乡,银钱都是小事。
吕蝉萱弃了,江南锦绣楼按说也该彻查一番。
她倒是没什么舍不得的。毕竟不是她的心血。
而那位南决的君晏,亦或是君长岭,她倒是暂时不能杀了。
死了遍地的北离人,而真正的南决又有多少?
君晏完全不在乎那些后来的黑甲兵,仿佛单是冲着来围一围她,二人交手。
那这黑甲兵又究竟是南决人,还是北离人呢?
与君晏约下一战,她总要亲自去南决看看。看看这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忽然,慕容初夏愣了一下,前方树林阴翳间,树梢上有一袭白衣身影静立着,目光淡泊如水的望着她。
月光下面能看的分明那光洁的头皮,没有头发。
说他是和尚,又不像和尚。
世间不会有如他这般气质似妖似邪的和尚。而那一张脸更是让生人见了会惊艳失神的程度。
如此妖孽的和尚。
但是那双眼眸,却分明是佛一般平和慈悲。
“叶安世。”
“你怎么来了?”
她本无意惹相思,便归风雪恋故人
慕容初夏惊讶着,却又不是那么惊讶。
她是打算着一个人解决这件事,但是她也知道她瞒不住叶安世。
或者更应该说是掌握了佛法六通的无心。
能看透人心的和尚,想知道什么,不想知道什么,是避开,还是参与,如何做,亦或不做,都只看的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笑着说来着:“你来了正好。我这会儿累的慌,内力和力气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不如麻烦你一会儿把我带回去?”
叶安世轻轻叹了一口气,瞬间飘下来。白袍轻扬。
“你约我一起游历江湖各地美景,这话还算数吗?”
月光似水,夜风畅凉,一地尸山血海,一场铁血厮杀,添的山谷阴翳,却更衬得是慕容初夏红衣张扬,霸气睥睨。
而那皎洁如月的白衣神僧黯然自天上飘下,只能徒赞君王。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她微微歪头拂过发丝,有些不解的开口。
叶安世眼眸沉沉。
慕容初夏红唇胭脂早淡,妆容浅浅,眉宇间锋芒含,虽说言语温润柔和,却已不似去岁雪时。
“应该是不算数了。”
叶安世走到慕容初夏身边并肩而立,清朗朗的笑了笑,似是莫名,又似是深意,他看着她轻喃:
“你要走你自己的路了。那些游历赏玩,你也已经在半路上找了司空千落。”
听到叶安世说“自己的路“,慕容初夏忽然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猛然回眸。
叶安世一舒袖长叹一声:“如今扬帆起,你有你要去的远方。你也将万众瞩目万人之上!”
慕容初夏心中的那几分呼之欲出的异样瞬间明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眼中的神色剧烈波动几分,复杂明了,又霎时清明一片。
看向叶安世那双似是含情幽幽的双眸。两人相视,慕容初夏一双清眸通透无波,却有些尚未散去的睥睨和慈悲温柔。
但她不用悲悯看他,不用怜悯看他,只能用一腔平静相待于他。
她定定看向叶安世,声音不由得轻柔了几分,只能用最简单的言语来开口:“你……已经看明白了?”
叶安世忽的苦笑一声:“我早就知道你想走上一条跟世间女子都不同的路。你欲登高峰,临绝渊,去那万万人都去不了的地方。”
他苦涩的微微笑着,仿佛菩提落泪,仿佛广寒月遥,一阵风起,一阵情灭。
“可惜,我明白的太早。也明白的太晚!”
慕容初夏心头一颤,心神波动。但却只有冷静的想着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