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不受,是嫌奴等色艺不合心意?”
几名女伎眼见张洛摆手拒绝,顿时便各露凄楚惶恐之色,敛裙作拜并疾声道:“奴等是以户婢发卖,非出于闾里娼寮。之前郎主王学士调教数年,能操诸类乐器、可演曲辞数百,歌舞亦纯熟……”
几名女伎还在急切自荐,张洛已经又迈步走出了厢房。他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况且那几个女伎色艺皆有可观,眼下又是一副凄楚可怜、任君采撷的模样,大凡是个男人看了估计都得挺迷糊。
只不过张洛还没有到了色令智昏的程度,一方面还不太能接受将人作为物品随意受纳,另一方面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好转都是暂时的,不希望在张家沾染太多的人事牵连。
况且这几个女子再怎么色艺双全,那也得穿衣吃饭。自己偷张说名头写墓志赚点钱那也不容易,这突然再多出几张吃饭的嘴也实在是受不了。
瞧她们满脸的铅华粉黛,单单每天的化妆品消耗,怕是就得超过自己和英娘母女的生活费了。有这些闲钱,给自家人置备冬夏两衣、饮食加餐难道不香?
说到底,眼下的他还没到追求色艺享受的境界,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书桌上那几个私章,对他的吸引力都比这几个女子更大。那王翰送礼也不正经,简直就是添乱!
他这里还在想着让人把这些女伎送回去,张均已经从外间气冲冲走来,远远便抬手指着张洛怒声道:“稍失管束,你便搅闹得人言纷纷,昨夜究竟何事?”
张洛看到这货就烦,闻言后便回道:“昨夜忽遭传见,满堂宾客不识一人,竭力维持幸未失礼,耶问何事,需向大父。”
张固瞧出这父子俩有些不对付,连忙上前将昨夜宴会经过与情景都解释一番,并又说道:“六郎昨夜才惊四座,人言纷纷也是称赞,主公为此都欣慰喜悦,着仆清晨引六郎入此读书。另有贵客王学士雅爱六郎才情,相赠女伎数员。”
张均听完张固的讲述后,脸色略作变幻,而当看到几名楚楚可怜的女伎时,便又阴沉着脸怒声道:“杂诗戏作本非典雅之体,人皆敬你大父,因有及乌令言,岂是真赏识才情!你竟恃此薄誉,矜狂忘形,白昼狎妓……”
“门中苍狗都响过别家吠声,皆因家世雄壮。这样浅白的道理倒也不需要阿耶教我,自知谨慎自守,不可形拟恶犬、狂吠吓人。”
张洛很难跟这货心平气和的交流,说着说着心头便又窜起了火气:“非我祖、父,人莫知我。凡所馈赠,也不过是假我转呈而已。此诸女伎,本就应充于阿耶帷私、娱情养性,这才是王学士的本意。
我既然领会此意,又怎么敢欺近亵弄!请问阿耶归后谁人妄进邪言,诬我狎妓?大府掌事立此为证,我若滋乱父帷,即死于前!若不然,当拔此奸徒贼舌,以证我父子情深难间!”
说话间,他又将腰间所佩的割肉小刀拔出握住,瞪着两眼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
“你、你要做什么?”
张均也没想到这小子说着说着竟然亮出了刀子,吓得身躯都微微后仰,口中疾声喝道。
一旁的张固见状,忙不迭入前站在了父子两中间将他们隔开,一手按住张洛握刀的手,同时向张均欠身道:“郎主请息怒,六郎确是没有狎妓嬉闹,方才还在力拒不受王学士的赠礼。情急失礼,也只是急于自辩清白,恐怕郎主误会加深、疏远嫌弃。那诬言六郎狎妓之人,确是该罚!”
张均闻言后,脸色更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只是见到那些女伎后随口作言斥骂,却没想到引起这小子如此过激的反应。此时被儿子当面骂他奸徒,还要拔他舌头,也让他心内羞恼不已,却又有苦难言。
张固的分讲解释给了他一个台阶,于是他便又顺势沉声说道:“谨慎自守,该是你的本分,也不值得自夸。你少年浮躁,本不应亵近女色,既未乱怀,尚有可教。收起那利刃,纵然家奴犯错,也不应私加肉刑。你大父既然对你有期许,便应专心习艺、不负所期!”
张洛虽然不爽这货,但也不能真的动刀子捅了他,闻言后便收起了小刀,转又指着几名女伎说道:“此群伎既是王学士赠予阿耶,笑纳还是放免,凭耶自便。只是不要再留于此,扰我求学之志。”
这几个女伎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能借着这个由头当着和尚骂一遍秃驴,已经发泄了一下心中的闷气,王翰这礼便也没有白送。推托给张均,也是给郑氏添添堵,再特么来惹我,就安排人把你老公榨得涓滴不剩,让你以后没有正常夫妻生活!
“有此志趣,学达不难!你安居于此,用心读书,少受杂情滋扰。”
张均听到这话后,罕见的对这儿子露出几分和颜悦色的神情,仍是一副说教的口吻交代两句,待视线转到几名女伎身上的时候便闪烁起来,沉吟片刻后才又说道:“王子羽旷达豪迈,不拘小节,若与人悦,必倾盖相结。今既有赠,我若放还则拂其意,难免怨我远之。唉,此人情怀诚挚,却是让我为难了。”
你这田文镜还挺爱穿品如的衣服!
张洛闻言后顿时一乐,也不由得感慨他这老子确是个人才,真能拉得下脸来,怪不得能给安禄山当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