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
幸巧,刚把衣物收拾好,就听见了林衿的鸣镝。
他把云静抱出了洞,朝着鸣镝方向翻过山坡……
天幕不停地变幻色彩,泼了墨的穹顶洗澄至月白,又浸在日晖中染了金,忽又被赭红砂漂成了艳霞。
云静仿佛在睡睡醒醒间,过去了好几日。
她记得,林衿与几名死士找到了她和元珩,两人被藏在运送溺物的水车里入了城。
恍惚中,好像有太医来过,丹蓉喂她药时,说她颅后虽无明显外伤,但内有淤血,幸而不严重,需静养几日。
她只是觉得累倦,不愿起身,昏昏沉沉中,她每次睁眼都看见元珩坐在榻边,问她身上还疼不疼……
这日再醒来时,她明显觉意清爽了许多。
挑开纱帏,见窗外夜色朦胧,暖阁外间的烛火莹烁,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她披上外氅刚出内室,就听见丹蓉和水韵靠坐在屏风下窃语。
“听说是代王跑到陛下跟前一顿诉苦,咱们殿下这才被禁了足。”
“哼,恶人先告状!要不是殿下及时出城相救,主子怕是早就死在刀下了!”
云静惊疑道:“殿下被禁足了?”
两婢女蓦地一惊,从地上爬起,“您醒了?”
云静急问:“殿下是因何事被禁足?”
丹蓉道:“您被困城外那日,殿下为闯城门,与豹骑卫起了冲突,陛下以‘滋扰京畿安防,殴打高阶武将’之罪,命殿下在府中禁足十日,现已过去五日了。”
云静不语,立即转身推开阁门,奔去了永晖堂。
迈入书房,她看见元珩正坐在案前运笔行书,沉静的模样令人不忍进去打扰。
云静就这样站在屏风后望了他片刻。
他没有束发,窄袖衫外随意披了件墨绒氅,硬朗的侧颜半掩在虚淡的烛光下,流畅的悬腕走笔好似拂去尘世浮华。
“又不进来?”他忽然开口。
云静一怔,从屏风后绕出,走到他身边,一想起他被禁足就气的牙痒痒:“此事本就不公,代王对你我痛下杀手,却是你在受罚,哪有这样的道理!”
元珩没有答话,反抬眸打量她的脸色,关心问:“还难受么?”
云静神色柔缓下来:“好多了。”
“中正定品耽搁不得,父皇不会罚我太久,十日而已。”元珩放心地淡笑。
其实,元瑞告状后,禁足之期本是一个月,因陈言中以吏部政务紧要为由,为元珩求情,才减至了十日。
云静气怒不过:“你为何不向父皇禀明,是为寻我才闯的城门,如此静吞苦果,不是反长小人气焰么!”
“老六不敢暴露与瑛良人的苟且之事,所以他不会主动提及派出暗卫是因被你撞见。但他盼着我被父皇治罪,是以先发制人,想咬着我为处置私事硬闯城门的罪名不放。”
他笔墨依旧稳健:“就凭老六那张嘴,若说出城是为了寻你,深夜被困荒郊之事一经传开,你当如何立足?我不能置你的清誉于不顾。”
为了她,他无法辩驳清楚,甘愿受罚。
云静眼睫轻闪,心上一片浓稠情愫正悄然化开,有种无法克制的柔情缱绻袭涌向全身,愧疚道:“我……”
“不过就是禁足而已。”元珩浅笑,“趁这几天清闲,我可以整日呆在府中专心做一件事。”
“什么事啊?”她看了眼面前满篇漂亮的字迹,猜道,“习字吗?”
他停下笔,忽地拉过她的手,让她紧挨自己坐下,温语:“陪你。”
自她嫁过来,他从未有大把的空闲用来陪她,原想她能在王府清贵度日,却又搅入这些心惊胆战,实在于心难忍。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几日与她朝夕相处,令人心安留恋,让他重新体味了一番本该静好的岁月。
在云静听来,今日这“陪你”二字很是不同。
若是从前,只觉这是他对她再寻常不过的关心与敬意,也仅仅是“身在陪”。
而方才,她的心弦却颤动不已。
她忽然不知该如何正视他,担心一抬头就被他发现自己面颈耳根的潮红,便下意识去看他的习作,“殿下写的是《闲情赋》?”
又顺势认真评点起来,“五柳先生此篇,文辞虽华美,但读起来总觉得满溢堆砌,颇为乏味。但被殿下的铁画银钩写于纸上,还真是别有意境。”
说话间,她笑容渐淡。
忽一指那句“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极严肃地问他:“就不知道殿下在写时,心里想的是哪种倾城,哪种艳色了……”
元珩偏首,见她明显一副吃味的表情,故意不说明白,“当然只有一种倾城,一种艳色。”
云静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探奇之意彻底被勾吊起来,紧抓不放,“……到底是哪种?”
他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