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备两次水,丹蓉一提水桶就忍不住和水韵唠叨:“什么时候一次就够!”
水韵打了个哈欠,吐了吐舌头。
而且, 国公府的寝阁没有额外能睡人的软榻, 两人只能睡一起。
元珩怕云静别扭, 自觉吩咐婢女将他的被褥铺在地上。
云静原以为在地上凑合一晚并无大碍,但当她亲眼目睹殿下躺在硬梆梆的地板上时, 还是心软了。
一想到元珩白日里在官署挥斥方遒,入夜却要睡地板,就徒生出几分于心不忍。
几经辗转反侧,她还是撩开纱帐唤他:“……你上来睡吧……”
元珩正背对她侧躺着,“不必了,就一夜而已。”
“天冷, 万一着凉了呢?”云静小声道。
元珩默了稍许,缓缓转过身。
云静抱着被子往里一挪,拍了拍床榻外侧,叫他上来:“你睡外面, 方便些。”
元珩垂眸, 望着她拍过的地方, 眼底露出一点微不可见的怔异。
前些时日,她还处处躲着他,巴不得他不要来烦扰,今晚竟主动要求同床,看来那套珍贵的玻璃器确实送出了效果。
四周安静无声, 榻边的烛火却在肆意欢腾,哔啵乱响。
见她半坐着没动, 元珩便起身,携齐了棉被与枕,走向床榻。
银灰寝袍随意裹在他身上,烛光将暗绣的回字纹映出矜雅,衣料随着胸前和臂膀的线条漾出自然起伏。
云静就这样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忽就止不住紧张起来,赶快倒身躺下,把脸背了过去。
她听见他放好枕,铺好被。
而后,他的气息出现在枕边,还有淡雅的乌沉香。
余光一扫,他也背对她而躺,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老远。
云静有个小毛病,睡着后总是乱踢被子,一到翌日醒来,被子要么有一大半拖在地上,要么就团起缩进墙角,反正看不见整齐的全貌。
无论此时二人离得多远,被子跑到另一边的可能性极大。
为了不露窘态,她只好把边沿的几床棉被,摞在两人中间空处。
此时,元珩侧躺无声,她怕他已经睡着,轻手轻脚把被子搬过来叠高。
“怎么还不睡?”猝不及防传来殿下一声问。
云静立刻藏起手脚,躺的板板正正,“这就睡了……”
说完又问回去,“你不也没睡么?”
一声轻叹后,他说:“在想玲儿,睡不着。”
彼时在马车上,他还淡定劝她不要担心,实则最放不下此事的人是他。
云静知道缠绕在元珩心头的乱麻是什么。
魏帝此招实在是狠,自己不愿得罪女儿,就把元珩推至前,弄得他无法违逆不说,若劝不动怀玲,说不准还要担份罪责。
“明日我再去陪陪玲儿。”云静说,“你朝政繁忙,别太费神了,交给我就好。”
“好。”他温声道。
“今日,玲儿酒后一直吵着要去你徐州的别苑,怪怨你总说带她去,但次次都食言。”
元珩浅笑,“她是宗室女眷,又未出阁,每次要去时都被父皇拦下,自己又没胆量偷跑。”
云静也短促笑了下,“她说你的别苑名叫无世山居?”
“是。”他答,“人活一世,若能随心所欲、自得其乐,便此生足矣。”
他给自己的别苑取名为“无世山居”,只是纯粹想“无所累于世”。
但风过留声,雁过留痕,有几人能不被尘世所累。
不过提起随心所欲,他心中是悠然山水,而云静满脑子都是她的撷英斋。
铺子已闭店许久了。
这就是她小小的随心所欲,怎就如此的难?
听方傅母说,有几位朝臣家的贵女心心念念撷英斋的菓子,还说若无法去店里品尝,买了带回府也可以呀,一场意外又不会把味道改变。
不如……
现在就摊在明面上告诉他得了!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他重新开张?
云静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对这门小生意到底是何态度,她几乎猜不透,冒然提起,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
算了算了,已是年下,王府和宫中又要忙碌一番,真的开了张也顾不过来,还是年后再说吧。
云静翻了个身,闭上眼,可那名死去民女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浑身气血顿时变得不顺。
不就是桩案子嘛,为何就没有下文了呢!如此简单的事,怎在这些朝中人眼里就难上加难……
思及此,她长舒一口气,缓缓入了梦。
烛光渐弱,燃尽最后一滴。
窗外无半点月华,寝阁漆黑一片。
自从躺上了.床,元珩脑中就全都是云静掀开车帏远望的侧颜。
暗夜中,她眼尾翘出的灵动涟漪,撩拨着他的心弦,让他此时忍不住想再度回味。
怕吵到她,他慢慢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