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树的枝叶茂盛,长势极好,却被人硬生生剪下一堆,这架势实在不像剪枯枝。
没几秒,那丫头又开始剪下一棵树。
姜姝把这些瞧在眼底,摇摇头,却没说些什么:“走吧,这都和我们没关系。”
两人行至回廊中央。
剪花的两个丫头瞧见她们身影,却也不顾忌,就当着姜姝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闲聊起来。
“这位表姑娘当着是勤快,只怕是真把谢府当成自己家了,每天都赶着去找夫人请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孝顺一样。”
“是孝顺。”青衣丫头听见这话抬眼。
那廊上女人的身姿曼妙,着一身薄纱,裙摆飘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来,往上看,却是丰腴饱满。
平日里,这位表姑娘总是一副病弱的姿态,然身形却不瘦弱,狐媚勾人的样子。
青衣丫头皱起眉,她移开目光,表情嫌弃地说完后半句:“老夫人以前就说过,一让拜请一次安便好,这位表姑娘却天天赶着过去,怕不是想把府上的姐姐妹妹们都给比下去不成。”
“真是和她那个娘一样,不安好心。”
两个丫头并未收着声音,这几句话响彻在静谧的园子中,姜姝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本就因那梦被折磨了一早上,现如今又被人当着面议论,姜姝苍白的脸上,更没有颜色了。
晨曦的微风携花香吹来,姜姝站在风中,身姿摇曳,似是站不稳般虚弱。
绿罗气不过,现如今胸腔中像是藏了一团火,今儿,她非得要去找那两个丫头问清楚。
敏锐地察觉到绿罗动作,姜姝抿唇,只叹口气便伸手将人拉住,轻声开口:“走罢,本就耽误了些时辰,怕是再晚些去,老夫人会不高兴。”
“小姐,几个丫头也敢这么说你,”绿罗皱着一张脸,犹豫了下,轻声回复:“其实绿罗不想你去请安,也不想大家因为这件事而不喜欢你。”
绿罗这丫头心思单纯,听着这话,姜姝也不意外,只轻扯嘴角:“绿罗,从这一刻你就要知,讨厌一个人很容易,但喜欢这二字强求不来。”
话落,姜姝抿唇:“有些话不必多说,同样,有些话听听就过去了,走罢。”
绿罗郑重地点头,她知自家小姐说得话都有道理,只在心里好好反思。
两个人行至东院时,刚过卯时不久,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见姜姝姗姗来迟,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
她站在门边,眼神冷漠地看过去,“姝姑娘若是觉得来夫人这一趟麻烦,那改明儿就别来了。”
姜姝笑着:“李嬷嬷,自是不麻烦的。”
这香纱自带寒气,微风吹过,姜姝还挂着笑的脸僵住,下一刻没忍住,轻咳一声。
李嬷嬷立刻轻嗤,“只是每日请个安的功夫,难不成都累到姝姑娘了?”
“对不住嬷嬷等我,实在是有些事耽搁了,姜姝自是不累的。”姜姝忙回。
“姝姑娘要是在晚些到,老夫人怕是就该用饭了。”李嬷嬷面色不善,话落后转身进屋。
姜姝只低头跟上。
进了堂屋,屋内摆放着七把黄花梨交椅,老夫人坐在最前方,手里拿着杯茶,瞥见姜姝,只轻点了下头。
紫檀木香案上,几缕香烟散开,鼻腔间嗅得檀香,姜姝羽睫轻颤,藏在袖子下的手正发抖。
老夫人的院子里,一物一件自是顶好的东西,姜姝从不多看,只觉这屋子的每一处,都是说不出来的压抑。
她双手交叠在一起:“老夫人万福。”
老夫人点点头。
“那姜姝先去厢房给祖母抄经祈……”
“姝丫头且等等。”老夫人慢慢悠悠地放下手中茶杯,终于正眼看她。
姜姝感受到这似有若无地目光,微微抬起的右脚放下,随即僵住。
“姝丫头可是嫌老太太我这儿偏僻了?”
一道声音落下,瞧这话说的,姜姝忙摇头:“怎会偏僻?”
说起偏僻,那也是她的院子偏僻,可老夫人偏偏一点不提,只专门往自己身上引。
姜姝明白,这是为了能“顺理成章”地说出后半句话。
窗外树影婆娑,老夫人只抬起茶杯悠悠喝了口茶,却不说话,只是偶尔看一眼姜姝。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气氛凝固住,姜姝只觉屋内更压抑了。
烟雾升腾,檀香袅袅间,老夫人终于又抬眼,不紧不慢地问道:“那姝丫头今儿是怎么回事?”
果然。
姜姝呼出口气,面色不改地道出早已想好的说辞:“是姜姝昨晚贪凉,吹了好些夜风,导致夜里有些发热,今早便起晚了,姜姝是很乐意来看夫人您的,日日也都挂念着呢。”
话落,姜姝仍是低着头,一秒,两秒,头顶传来一道——
“是这样便好,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你去便是。”
这便是过了,姜姝点头,道别后被嬷嬷领到一边厢房。
屋内没什么装饰,只一套桌椅,桌前木窗被支起,阳光透进来,透在桌上的纸笔上,一片宁和。
姜姝对这间屋子还算熟悉,拉开椅子先坐下,没一会儿,嬷嬷领着一个丫头过来。
丫头手里拿着个小盆,这是要净手,姜姝就将手放进盆中,随即,绿罗递过来一块手帕。
走之前,嬷嬷又吩咐丫鬟点上一根线香,香烟散开,姜姝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手腕。
执笔,打开佛经,从昨日断掉的地方继续抄。
实际上,姜姝很讨厌抄写。
比不得大户人家,她只在幼时上过几个月的私塾,学上得少,一手字并不出彩,因着字丑,姜姝不太爱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