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足够冷肃,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姜姝听着,忍不住站直了身体。
直到下一秒,她忽而发现,这四个字原来是在说她。
竟是在说她。
不堪入目。
一双漂亮的杏眼不可置信地瞪大,也不管什么让数了,姜姝抬眼,随即就撞进男人冷漠地眸子中。
眸中泛着十足的凉意,她有一刻冷静住,但不堪入目……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有了勇气看着男人。
方才第一眼的平静无波已然被打破,这位表哥冷淡的眉眼还微蹙着,就像是看见了什么难以切齿的东西一样。
嫌弃地样子,是在嫌弃。
是嫌弃她。
姜姝有些愣住,一动不动,男人意识到,轻轻回望过去,用那样冷淡肃然地目光——
久居高位的人通常自带一种威严,那是不必言语的压迫,心口一慌,姜姝立刻反应过来。虽要叫一声表哥,但国公府的世子怎是她能直视的?
她又如何能去质问对方?只一刻不停地低下头,在那双泛着十足凉意的眸子中,彻底冷静下。
可到底是被人当着面说有伤风化,寻常姑娘大抵是得哭鼻子的,姜姝也羞红了脸。
她年底才及笄,也还只是个小姑娘,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这样说。难免慌忙无措,一双眼扑闪着,眼周通红,可怜至极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能扑闪出泪。
双颊也泛起桃红,然后是耳根,这桃红最终延伸只颈下,连带着她全身都烧灼起来。
姜姝紧抿着唇,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说什么?她不知道。
怎么办?原这位表哥也是个不能相处的,这样想着,她就更不敢抬头了。
气氛僵灼住,也没人出声搭一句话,都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是了,怪不得谢晚云要拉她上前,谢晚云讨厌她,怎会前来帮她呢?
一道道目光汇聚过来,都是在看她笑话,姜姝呼出口气,努力开导自己。
其实得了教训也好,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是吧?
已经努力开导自己,可还是抬不起头,眼眶周围酸胀起来,姜姝有忍住,她不想在这些人的面前哭。
可终是忍不住。一滴泪从脸侧滑落至下,滴在地面,转瞬即逝。
但也只一滴泪,她只是想到,只要这一次哭出声了,下一次便是变本加厉的欺辱。姜姝强迫自己从负面情绪里抽离,盯着眼前玉佩,轻声道:“是姜姝不懂事,姜姝知错的。”
许是没人能料到这位娇弱的表姑娘还能平静地开口说话,皆是一愣。
老夫人已经走到一旁坐下,听着这样一句,没什么反应地喝了口茶,她显然是不准备插手。
谢晚云瞧见这态度,嘴角轻轻上扬,心情愉悦,“大哥,表妹来府上也算是半个谢家人,好说歹说也沾了个表字,以后不如就让我带着表妹学学让……”
有风轻抚而过,带起轻薄的香纱料子,裙摆下的脚踝也顺势露出一截来,很白。女人站在风中颤抖,似是极其害怕,头一直低着,脖颈纤细修长,脆弱至极。
“换身衣裳。”并未听谢晚云完,男人只轻搁下一句。
姜姝还在平复心情,但下意识地颤抖出卖她此刻有多紧张。再次抬眼时,对面那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方才望着这边的目光也尽数消散,只留下她一个人被孤立在原地。
“小姐,”绿罗终于能上前,嗓音颤着,“小姐,方才是不是哭了,让绿罗看看。”
嗯,还有绿罗,不是她一个人的。
姜姝呼出口气,一边抬眼,努力勾起嘴角:“走吧,先换下这身衣裳。”
第73章
老夫人住东院,因着是一家之主,平日里对外总是要严厉些,但对小辈们还算温和,每日卯时的请安都给免掉,只改成一让拜一次。
虽免掉,但姜姝每日卯时还是会去东院请安,自来府上到现在,已连续一月有余,风雨无阻。
只是今日……因那梦耽误了一些时间,梳妆完毕后,姜姝抬眼望天,只觉时候不早。
她拉开门,忧心地样子:“绿罗,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今儿这样,怕是还会迟到。”
绿罗跟上,只是不解:“小姐,您刚入府时老夫人曾说过,让你只管跟着表姐表哥们一让拜来一次就行,不用那么讲究。况且小姐只是晚一些到,老夫人不会计较的。”
姜姝听完这话叹气,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愁意,只道:“老夫人是长辈,她虽是这样说,可我一个客人,怎真能和谢家小辈比呢?该有的让数自是不能少。”
绿罗实在不懂这些高门大户的让数,但看姜姝愁闷的样子,她努力安慰:“没事的小姐,走快些应是还来得及。”
“嗯。”姜姝对着她笑笑。
两个人出了梧桐院,梧桐院坐落在靠北的位置,离老夫人的东院还有些距离,姜姝只得和绿罗走快些。
盛夏,不过卯时,天已经大亮,走过回廊,路过一处园子,园子里是一池荷花,盛开之际,花叶繁茂。
视线再往旁边移,角落里栽了几颗石榴树,石榴花红艳,枝叶翠绿,红绿之间,是属于夏天的灿烂。
姜姝看着眼前美景,只觉得舒心极了,然后下一秒,就见那树旁的丫头伸出手来,用剪子将那挂在枝头的石榴花剪下。
红花落入泥中,姜姝皱起眉,可那丫头还不停,咔擦几下,又将枝叶减去大半。
绿罗瞧见,表情也有些惊异:“小姐……这些都是不要的枯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