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不用看,难道还有假的不成。快到屋里坐,到屋里坐。”杨大保抢先一步走进屋,拿起椅子上的衣服,用力抽打着椅子上的灰尘,屋子里顿时尘土飞扬,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周享成和刘虎分别在堂屋桌子两边坐下,高贵则坐在靠门的椅子上。杨大保给大家一一散了烟后,在高贵对面坐了下来。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来,是为您拒不执行海事处下达的处罚决定一案,送达强制执行通知。我们法院对海事处的处罚文书进行了审理,认为您的违法事实清楚,海事处的处罚程序恰当,适用法律准确。按农村的说法,他们该走的程序都走到了,法院审委会决定予以强制执行。这是海事处对您下达处罚和送达文书的复印件。”周享成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对杨大保说道。
杨大保接过高贵递来的文书,看了一遍后说:“有两份我收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您应该都收到了,这两份您签了字;另外三份您不签字,我们找了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作证,证人也签了字。您仔细想想,一次是在金龙岗渡口,有两次是在小店码头。”高贵提醒杨大保。
“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杨大保辩驳道。
“您再仔细回忆回忆,这上面有证人的签字。”高贵说道。
“是谁作的证?我得看看。”杨大保不服气地说。
“肯定有证人,我们都核对过了。证人是谁,我们不能告诉您,我们得为证人保密,您不承认那是您的问题。”高贵继续说道。
“我要和证人对质,我倒要看看是谁作的证。”杨大保涨红了脸说。
“我们办案有我们的规矩。证人是谁,我们不可能告诉您。您不承认,后果自负,别到时候搞得大家都不好看。”高贵严肃地说。
“我也不跟你们争了,你们说怎么办吧!”杨大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用再争论了,杨老板。刚才已经跟您说清楚了,法律赋予您的权利,您没有珍惜,自己放弃了。如果您没有其他意见,我们就给您下达法院的裁定文书和执行通知书。”法官刘虎依旧不紧不慢地说。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们看着办吧。”杨大保不再争辩。
“那好!周享成,把我们的强制执行通知书给他。杨老板,您三天内到法院履行义务。如果到时您不去,下次我们来可能就要强制带人走了。您要是有什么意见,等执行完后再到法院起诉。”刘虎不紧不慢地说道。
周享成填好强制执行通知书,让杨大保过来签字。杨大保犹豫了一下,极不情愿地在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名法官、高贵与杨大保告别后,便乘坐快艇返回水城。法官一上船,杨大保就急忙掏出手机,给他在水城学校工作的弟弟打电话,寻求应对之策。
七月份的中午,太阳光紫外线经过水面反射后,威力愈发强烈。来回一个多小时,高贵、周享成、刘虎三人的脸庞和裸露在外的臂膀都被晒得通红。快艇还在返程途中,高贵就给季元打电话,询问中午在哪儿招待两位法官,并让季元务必作陪。季元告诉他,已经在水库宾馆订好了桌,就等他们回来开饭。季元此时已在宾馆等了三十多分钟,他让范江平安排了一个带空调的餐厅。他的办公室在单位宿舍顶层,东西朝向,又没有空调。每到夏天,办公室就热得像蒸笼,即便开着电扇,也热得让人难受。他正好借吃饭的机会,在宾馆享受一下空调的凉爽。
十二点一刻,高贵领着两位法官来到水库宾馆。季元见两位法官进来,赶忙上前握手,连声道辛苦。范江平拿来五瓶冰冻矿泉水,给每人发了一瓶。高贵和两位法官拧开瓶盖,直接将瓶口送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喝着,他们确实渴坏了。大家稍稍休息了一会儿,服务员便把菜端上了桌。
席间,季元因不能喝酒,便用矿泉水向两位法官敬酒。大家推杯换盏,气氛十分热闹。尽管开着空调,抽烟的人依旧照抽不误,房间里烟雾弥漫。四个人不知不觉喝了十五瓶啤酒。两点十分,季元有事要先走,便与两位法官握手道别,范江平和高贵则继续留在宾馆陪他们“斗地主”。
四天过去了,杨大保依旧没有按照执行通知书的要求执行。有人对他说:“怕什么,他们就是吓唬你的。”
杨大保专程找到在水城镇中学当教师的堂弟。堂弟手里夹着一支烟,自信满满地对他说:“海事处还能让法院没收你的船?我表哥在水城镇当书记,他要是没收了你的船,我保证让我表哥出面,让海事处原封不动地把船给你送回来。你回去该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生意,有事找我。”
星期三,季元就把房间安排好了。安排妥当后,他又打电话跟黄庭长联系。每年七、八、九这三个月,水城的所有宾馆饭店总是客满,周末更是紧张。为了落实这四间房间,季元费了不少心思,生怕到手的房间又被别人抢走。虽然前两天就已经安排好了,上午还打电话确认过,但他还是不放心。星期五下午三点,季元安排范江平到水城宾馆等着,务必把房间落实好。五点一刻,季元也赶到水城宾馆,亲自安排好了饭菜。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和范江平在宾馆大堂里等着。他跟大堂张经理聊了起来,张经理说:“老季,这事儿可真有意思。咱俩都是老熟人了,你为单位的事,可比为自己的事还上心。黄庭长不过是个牵头的副庭长,才副股级,你老季正股级都干了七八年了,论资历比他老得多。人家周末拖家带口来玩,你还得这么委屈自己。让小范他们接待一下不就行了,你也能回家陪陪嫂子。有空把嫂子接过来住两天呗。”
这些年,季元也看开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不在意了。现在有事要求人帮忙,就得说好话,该敬酒就敬酒,该委屈就得委屈,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这还算好的。有一次,海事处请人帮忙,按山水这边不成文的规矩,就得请人吃饭。吃饭的时候,那人明知季元血压高不能喝酒,却非要逼着季元一口喝下一碗白酒。水城镇在场的四个领导都为他求情,分管海事处的交通局黄副局长也在一旁说好话,可那人就是不答应。季元没办法,只好一仰脖子,把一碗白酒喝了下去。酒刚下肚,人就直接倒了。季元的领导赶紧把他送进医院。事后,季元的老婆知道了,不停地埋怨:“为了工作连命都不要了,事情是公家的,身体可是自己的。你又不能喝酒,喝坏了身体谁管你。”还有一次,海事处求人帮忙,那人非要季元先陪他打牌。说是打着玩,可一上桌,输赢就是上千元。季元硬着头皮输了两千多,为此节衣缩食还了四个月的账。老婆知道后,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实在的,为了单位的事,季元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六点半,黄庭长带着老婆孩子和司机才到宾馆。等黄庭长一行人洗漱完毕,季元立即通知开饭。饭后,他让范江平和薛松留下来陪黄庭长一行,范江平的家属在宾馆工作,平时范江平就住在宾馆。季元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找了个借口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