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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她还是如此的爱他(1 / 2)

赵祯大病初痊,又临太后驾崩,闻之大恸。于皇仪殿之东楹,悲恸召见辅臣,商议葬仪诸事,命吕夷简为山陵使,宣遗诰,趋百官贺太后于内东门。

内侍将御旨传至染坊时,莫兰正与人合力将布匹从染缸中捞起,她穿着灰布麻裙,青丝用一枚银簪子随意挽在脑后,撸起袖子,将手浸入热水中,烫透了骨头。她哆嗦着跪在地上听内侍宣旨,听见“太后薨殁”四字,脑子轰隆隆响个不停,跌坐在地上,无力直起腰来。

她的眼角溢出泪水,父亲死的时候她也未哭,如今听说他母亲死了,想他亦要经受丧亲之痛,自己却不能陪在身侧宽慰,只觉心如刀绞。

染坊置在禁宫最西角边上,隔着暴室,临近仁明殿。染坊的宫人皆是罪婢,吃穿用度时常短缺,亦无人理会,若得病了也不许告假,只许捱着做事。

一日复一日,半刻也不许松懈。

子非病疾早已痊愈,听闻莫兰诸事,皆以为奇。她时常省着自己的吃食拿去看望莫兰,自病后,她日渐消瘦,如今身姿竟与莫兰无异。待她瘦了,身旁宫人才惊觉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面貌甚美,惹得仁明殿众人纷纷要戒饭食,以求清瘦窈窕。

时日渐长,已是初夏。

染坊炙热如蒸锅,又时时燃火煮着滚水,许多贱婢熬不住炎热,纷纷沾惹了暑气。莫兰甚懂饮食,染坊后种着几株梅子树,虽未全熟,但晒干了做酸梅汤倒是甚好。故日日晨起先去摘了青梅子,放于院中晒上半日,再煮大锅的梅子汤,用坛子装了,汲入井水中凉上一夜,第二日便分给众人品食,消解暑气。有宫人从未吃过如此饮子,只觉味道甚美,又解渴消暑,不禁对莫兰钦佩不已。

染坊的尚宫已垂垂老矣,宫中诸事看得极淡。年轻时还有些严厉凶狠,如今年纪大了,愈来愈和善慈祥,见莫兰如此,看在眼中,颇为喜欢。即便莫兰偶有犯错,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看见。

至夏末,西北隅专为宫人养疾的处所保寿粹和馆已修葺完毕,御药院的医女们多要照料各宫妃嫔,亦无多少医女愿意去粹和馆当值,故皇后下旨从各司中选出宫人去往馆中做事。

医女等同官婢,地位自然不如女官有品阶地位,懿旨下到各司,竟无人理会。唯染坊和浣衣局的贱婢欣喜万分,纷纷请愿遣往粹和馆。

御药院的掌事太医没办法,只能命掌医女于两处贱婢中抽选十余名宫人出来,经过浅显粗略的医术学习后,派往馆中当值。

一日,御药院掌医女携了四五名低等医女到染坊选人,尚宫忙让所有自愿去粹和馆的贱婢立在院中,等候甄选。院中用木板搭了一处长桌,桌上放着十余篓子枯草干枝,医女们站在旁侧,只见为首的掌医女洪声道:“一字不识的退下。”

宫人们左望望右望望,虽不甘心,但也无法,退至旁侧观望。

院中宫人去了大半,只剩十余人。医女从锦盒中拿出纸墨笔砚,交予识字的众人。掌医女又道:“给你们半柱香的时辰,将桌上篓子中草药的名字写在纸上,答对两个以上便可随我往粹和馆学医术。”

宫女们面面相觑,她们哪里认得什么草药,不过将往日听闻过的几样草药随便冠上名称罢,倒也有几人猜对的,真是大喜过望。

唯有莫兰,竟做对了十个,掌医女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将她单独唤至旁侧,问:“你小时可有人教你认过草药?”见莫兰摇头,掌医女好生奇怪,又问:“那你是如何知道这些药材的?”

莫兰缓缓答道:“奴婢颇爱做膳食,常常于书中学习养生之法,也粗略的瞧过几本医书,先前在别处当值时,也常用药材做汤饮子,故知道一些。”

掌医女闻之,欣喜万分,立将她撰入册中,于第二日贴了榜让她即刻前往粹和馆学习医理。

掌医女姓苏名文君,医术精湛,父亲为御药院太医,十岁之时被太后召入宫中,跟着太医研读医书,学习望闻问切,于十八岁时正是升为御药院掌医女,专为后宫嫔妃诊病、助产、把脉、针灸等。她于宫中二十余年,时见宫人因拖延病情而将小疾酿成大祸,听闻官家要建粹和馆,便主动请缨主事于馆中。

太医们接了这烫手山芋,如被大石压顶,如今听她自愿前往,哪有不同意的,立刻回禀的官家,请了圣旨来,将此事拍板下定。

子非听说莫兰要去粹和馆,心中替她高兴,笑吟吟道:“虽然医女如同官婢,连普通女官也不如,但若能救死扶伤,帮人剔除病痛,倒也是人生乐事。”

莫兰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莫兰见子非愈来愈能看开世事,颇觉欣慰,只是那日从楚子夫口中得知刘从广身患鼠疫之事,却依然不肯告诉子非。

自贬为贱婢,莫说宫外之事,即便是宫里诸事,莫兰也是充耳不闻,也无从知晓。她已经有二百四十三日未见过赵祯了,偶听宫人间说起他新纳的婕妤是如何的貌美动人,或是花朝节封了才入宫不久的杨氏为德妃,如此种种,不绝如缕。听得多了,也不过呆呆杵上一会子,又要干活去。自翠微阁搬出,贬入染坊后,她日日起早贪黑,渐渐从悲痛之中熬了出来。

待去了粹和馆学医,穿上一身医女宫衫,除去染坊中的风尘之色,又是精神焕发。她脸上亦有淡淡疤痕,平日总会垂下一缕发丝将其遮住,如今心中澄明如月,已不觉有何不妥,遂将青丝齐齐挽于脑后,露出光洁细腻的脸颊,倒觉秀气玲珑,神采奕奕。从此,众人皆隐去她的名字不提,只叫她张医女,唯子非与她相聚时,才私下唤她莫兰。

赵祯下了早朝,去蕙馥苑用早膳,才至垂花门,见临冬携着一名美人立在花荫下候着,那女子穿着胭脂色苏绣海棠轻罗纱裙,挽着斜髻,朱钗褪尽,只缀了一朵海棠,眉梢眼角处亦含秀气,盈盈站在花盛处,淡淡含香。

尚临冬迎着赵祯进内殿,帮他除去外衫锦袍,换上轻薄纱衣,才听他轻声问道:“那是哪宫的?朕瞧着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名字。”

临冬抿嘴一笑,用帕子抚了抚他额上的汗珠,妩声道:“是沉香殿的张才人。”赵祯拍额大悟,忆起几丝几缕,倾在临冬耳垂处,轻笑道:“差点忘记了。”

弄月就在月门处立着,眼瞧着殿中白釉方瓷缸中冉冉升着冷雾,又见有内侍蹑手蹑脚往里添上大桶碎冰,想起自己殿里整个夏日用在吃食上的冰块也不及这些,不禁又妒又羡。赵祯与临冬轻轻喃语之言,她听得分明,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含着笑站在帘外静候。

她平日几乎无法见到赵祯,见他往自己走来,不由思绪纷乱,不能自处。他的气息愈来愈逼近耳眸,她一时失措,竟往后退了几步,躲了去。

赵祯见她羞涩难当,面颊如霞,勾唇笑了起来,伸手拉住她的柔荑,温声问:“用过早膳没?”

弄月怯怯道:“还没有。”又急着辩白,道:“早上跟着尚美人去御花园取了露水,就跟着过来了。”

赵祯点点头,温言道:“辛苦了,今日就同朕一起用早膳吧。”

弄月从未承过圣宠,被赵祯临幸后,被扔在宫中某隅,再未召见。在她心中,赵祯一直是如神明般至高无上的存在,才听他说句“辛苦了”,就激动得连眼角都湿润了,竟要落下泪来,又怕在帝前失了分寸,忙偷偷背身拭去眼泪,笑靥如花道:“是。”

才用过早膳,就有内侍过来请御驾去垂拱殿召见众臣,待赵祯去了,临冬换了副颜面,歪在藤椅上,令浅桦立在一侧摇扇,冷冷朝弄月道:“今日只是开始,往后还要看你的造化。”

弄月恭谨福身道:“妾知道,谢谢姐姐提携之恩。”

临冬点点头,从浅桦手中拿过一碗冰饮子,混着冰块含着嘴中化着,待吞尽了,才道:“只要你妥善做好我吩咐的事,今后必然有你好处。”

弄月温婉笑道:“那是自然。妾必会时时盯着张莫兰的一举一动,禀于姐姐。”

临冬这才挤出一丝笑意,颔了颔首,懒懒道:“今日起得早,此时倒有些乏了。”弄月忙起身,道:“妾先回去,不扰姐姐休息。”

临冬笑了笑,道:“去吧。”

弄月回到沉香殿,见廊下无竹帘遮阴,日头直晒入屋内,相比蕙馥苑的清凉舒爽,有如天壤之别。伺候的宫人见她回来,平日无礼惯了,此时也不出来相迎,个个依旧立在树荫下玩笑,只梨落走上前去,先福了福身,才恭谨道:“才人可用过早膳了?要不要……”

话还未完,弄月竟一巴掌甩了过来,抽得脸生疼,一下把她打懵了。

旁侧宫人见如此,忙屏声静气,齐齐跑了过来,立在梨落身后。弄月几步走入殿中,端坐于位中,也不去拉窗帘,任炙热的阳光裹着尘土扑在身上,静默不语。许久,才听她沉声道:“跟着我这不受宠的才人,是不是让你们受委屈了?若是想走,只管说出来,我立刻就去回了皇后,绝不阻拦你们的荣华富贵。”

此话一出,吓得众人纷纷跪下,齐声道:“奴婢不敢。”

弄月平日也不是如此性子,只是今日不知何故,心中怒火难平,又无处撒气,只好刁难身侧宫人。梨落听见弄月如此说,知道她是在外边受了气,宽慰道:“才人何出此言,咱们虽是奴婢,但亦有忠义之心,若说要走,奴婢是绝不会离开沉香殿的。”

弄月听着,十分受用,又见她脸上红了半边,手掌不觉微微颤抖,心中内疚,亲自将她扶起,轻声道:“是我不好,生起气来没个缘由,无故打了你。”

梨落果是难得的好婢女,忠心侍主,毫无二心。只见她摇了摇头,露出笑意道:“您是一殿之主,打罚奴婢,皆是理所当然。”

见弄月露出微微笑意,众人均舒了口气,有老婆子乐呵呵道:“才人,昨日老奴浸在井里头的绿头西瓜怕是凉透了,今日天气热,要不要取出来消暑?”

弄月想起临冬殿里用大缸子的冰块驱热,而自己殿中吃瓜果用的冰块也时常短缺,不觉握紧了手中粉拳,咬牙切齿道:“你们拿去吃了吧,我今日乏了,去睡个回笼觉。”

宫人们听了,皆是欢喜,又闹哄哄散去吃西瓜了。

梨落留在跟前伺候,弄月任她除去朱钗,褪去罗衫,换上寝衣,才缓缓道:“我叫你在粹和馆安的人,可妥当?”

梨落边帮她净脸,边道:“是与奴婢一齐入宫的同乡,自然牢靠。”

弄月点点头,不再说话。却听梨落问:“今日才人一早就出了门,也不叫奴婢跟着,可是有何事?”

弄月粲然一笑,连语气也柔了几分,“我跟尚美人晨起去收了露水,去蕙馥苑时,恰巧遇到官家过来吃早膳,便叫了我同桌共食。”

遂又将事情经过一一说了。

梨落一听,欢喜不已,“哎呦”一声,笑道:“那咱们得好好预备着,保不准官家这几日就要临幸才人。”

弄月脸上一红,露出小女儿的羞涩姿态,“许你吉言,若真是如此,必好好赏你。”又见梨落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后悔不已,关切道:“脸上还疼不疼?”

梨落笑笑,将帷帐垂下,拿出轻罗圆扇在一侧轻轻左右摇摆,“早就不疼了,才人好些安寝罢。”

过了几日,粹和馆正式开馆收养患疾宫人,各殿宫人若得闲空都要过去瞧一瞧,比过年过节还要欢欣鼓舞。莫兰受训不足半月,匆忙上值,还不能替人诊断,只做些伺候病人的粗使活计。

她正要去药房取掌医女寻的白术,不想与她同为贱婢的金玉奴却将她拦住,哀求道:“张医女,我有个同乡的娘子过来了,你若无事,能否帮我熬一下这包药。”说着将手中用硬黄纸包的药材递予莫兰,“掌医女说午膳前要呈给她。”

莫兰见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接过药包,道:“你赶紧去吧,别让人等急了。待我寻了白术送去前院,就回来帮你煮药。”

金玉奴喜笑颜开,千恩万谢的去了。待与梨落见了,才问:“张医女平时待我极好,为何让我盯着她?今儿我让她帮我煎药,她一句为难的话也没说,反叮嘱我不要让你久等。我可有言在先,害人的事,给我多少银子也不会做。”顿了顿,又瞧着自己一身医女宫衫,转了个身,得意洋洋道:“我现在可是救死扶伤的医女!”

梨落伸出食指戳在她额上,道:“得了得了,不过是个宫婢,有何可炫耀的。”又道:“那害人的事,我也不会去做,不过让她熬个药,哪里就害她了,别瞎猜。让你瞧着你就瞧着,等啥时候,我家娘娘得宠啦,自有你的好处。”

两人嗦嗦叨叨说了许多体己话,待官家的御驾临至馆门口,两人才各自散去。

因粹和馆是赵祯下了御旨,亲自促建而成,故时时放在心上。开馆首日,帝后同临馆中视看,恰巧在御河边撞见正在闲话赏荷的尚美人与张才人,就携了她们一同前来。

众人皆去前院中迎驾,唯莫兰还呆在药房中用小炉子细细熬药。天气极闷热,她拿着小蒲扇守在炉旁轻轻扇火,热得满身大汗。直到有人经过药房,见莫兰呆在里面,便朝屋里喊了一声,“张医女,你怎么还未到前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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