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得模糊不堪,建筑缩成光斑缀在玻璃之上。
酒店套房内,郭婷对姜时昭以往的演奏现场赞不绝口,因而更加期待那场姜时昭与江裕淮的四手联弹。
她坐在沙发,连夜托人打点好关系,让音乐附中的老师隔日登门授课。
姜洪国神色晦暗的望向窗外半晌。
“小婷,你也知道,乐器这种东西,不好好练,天分说没就没……自从她妈去世后以后,这孩子就再也没碰过琴了。”
他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姜时昭刚出名那阵连十岁都没有,虽然颇具才气,但离一个真正的钢琴家的距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先不说姜时昭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算修整好态度愿意坐下来好好学,她已经快几年没弹过一个音了。
就这样靠短时间恶补,也不一定能弹出符合要求的琴曲。
不像姜洪国这种白手起家的傻大个,郭婷带着她娘家的资本,作为千金大小姐被宠爱大,对这场婚礼要求极高。
她年轻时候千挑万选,和圈中一位样貌老实的男人结了婚,谁能想到倒插门的老实人背后竟是夜夜笙箫的丑恶面目。
郭婷不声不响地转移资产,忍到江裕淮青春期尾声,才将那人一脚踹开。
厅中静静地飘着细密的乐点,大雨哗哗地冲刷着这座城市,好像怎么清洗都不够似的。
两人站在套房的落地窗前无言欣赏星点夜景,片刻,郭婷的声音突然响起。
“对了,新闻的事都处理好了,在售楼部门前拉横幅的也都请走了。”
姜洪国怔忪片刻,颔首说:“谢谢。”
郭婷笑笑:“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这点事,不客气。”
前几年,姜洪国下属人员越权冒用其名义签订土地开发合同,等他发现已经太迟。
涉事人员被送进监狱,土地上未竣工的房屋,也实实在在地烂在了那。
受害者们前些天还在售楼部举牌抗议,而那栋烂尾楼里,据说至今还有人居住在那。
郭婷选姜洪国作为二婚对象纯粹是因为这人丧偶多年,不仅如此,他坐拥南城的各方资源,虽然土是土了点,但好在也勉强算得上是旗鼓相当。
而姜洪国则是急需一人帮自己一起收拾这一地的烂摊子。
两人就是在这时相遇的。
唱针平稳地归静,一曲毕,掌声如雷。
刻录的声音里,甚至还能听见小姜时昭表演时的高跟小鞋摩擦舞台发出的踢踏声。
像是她从琴凳上起身,转过去,对舞台下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
套房的次卧里,等到音响里不再传出任何声音后,江裕淮才重新带回耳塞,又将目光投回手中的乐谱。
新闻预报里说这场骤然而至的雷暴要凌晨过后才能停下。
姜洪国给王妈和随行司机各自在酒店开好房,自己则在郭婷的要求下留宿。
他向姜时昭发去消息,叮嘱她把门窗锁好,却迟迟不见回应,这才想起姜时昭被自己禁足时,手机也一同没收了。
清晨一早,雨果真停了。
地下室隔绝自然光,白天也跟晚上一样黑。
“姜时昭。”
少女睡容安宁,耳朵微动,抓抱靠枕,埋首继续睡觉。
陈桁低头凝看几秒,将那盘根错节缠绕在臂上的手依次剥开,最后再推走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再不起来,你就要迟到了。”
听到迟到,姜时昭终于有了点反应,茫然地睁开眼。
她坐起身,四下转动脑袋,默默“哦”了声,赤脚下床,依言走到门旁,要陈桁提醒,才记得穿上棉拖,起床气不见一点,就这样推门走了。
凭心而论,姜时昭昨夜的睡姿算得上是乖巧,一整晚,几乎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就这样静静侧卧在床。
可即便如此,陈桁也还是近乎整夜没睡。
阴湿的地下室,森寒的空气混合姜时昭留下的浅浅柠味。
黑暗里,陈桁默默转动手腕,只不过轻轻一扭,臂上顿时窜过电击般的细密麻流。
春天的太阳出得不算太早,空气里漫着股清晨的潮湿味,姜时昭回到房间,推开半扇窗,让雨后的空气奔涌进来。
洗漱完,换好同样散发皂香的校服,她在背包下楼时,和刚从外面回来的姜洪国打了个照面。
她一声不吭地弯腰穿鞋,倒是她爸率先叫住自己。
“昭昭,今晚你郭阿姨请了音乐附中老师为你和阿淮来辅导练琴,放学后记得等人家一起回来啊。”
姜洪国特意强调:“不要再像上次一样把江裕淮丢在那里了。”
姜时昭点点头,“知道了。”
她斜跨上书包,并不见有任何表情,越过姜洪国,径直走向早已等候多时的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