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张洛的震惊则就是多段的,首先自然是惊诧于他的处境原来比之前感受的还要危险,命理术数这些如果遇到了笃信不疑的人,那就真有可能会成为谋杀害命的理由。
其次则就是诧异于阿莹这个看起来温顺柔弱的小娘子搞情报的能力居然这么强,能把敌人内部的小九九都给探听出来。
至于第三点,那就是惊诧于自己喝的那些药竟然是这小娘子现学现炮制出来的,那前身少年张雒奴的真实死因,怕是还不好说。难不成往后除了提防敌人,还得防着你们?
这最后一点狐疑说出来就有点伤人,张洛只在心里暗自决定,在搞清楚阿莹制药的水平是什么段位之前,绝不再喝这小娘子炮制出来的汤药!
三段震惊结束之后,张洛便示意阿莹跟他一起将那两个筐笼再搬回房间中去,而英娘对此也没有再作反对,脸色仍是青白不定,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当中恢复过来。只看这母女两人的表现,年纪小的阿莹反倒比她母亲更有主见和城府。
“阿姨也不用太过担心,即便那郑氏因此厌我,想也不会直接出手加害。她是衣冠楚楚的高贵之人,我不过只是床头褥底的跳虱而已,顺手掐灭无伤大雅,却不会拆床倒榻的追杀不舍,闹到人尽皆知。”
回到房间后,张洛见英娘还是满脸的不安,便又微笑说道。
他虽然对那郑氏主母并不熟悉,但料想对方毕竟是世家大妇,又不是什么天生的杀人狂,这样的人就算没有什么道德操守,但也不会轻易让自己沾染污秽事情而败坏名声。
就像他前身的少年张雒奴本身昏病不醒,略加刁难、顺水推舟的任其一命呜呼,那是对方乐见的。不巧自己占据了少年的身躯而苏醒过来,除非自己已经有什么明显的、能够威胁到其子安危和前程的迹象,否则对方应该也不会立即便有实质性的谋害举动。
“阿郎才不是褥底跳虱,那些持心不正、内外不一的人才真是遭天厌的贱物!”
阿莹一心维护阿郎,哪怕是张洛的自嘲都忍不住要出声反驳一句,那瞪大美眸、一脸严肃的模样,颇有几分霸道可爱。
“但有此心,已经让人不能安睡了!真要等到人出手谋害,更有何计?此间凶险,应早离去!”
英娘这会儿满心都被浓厚的危机意识所占据,只觉得于此再多呆一刻恐怕便要遭受灭顶之灾,但又充满了对前路的迷茫:“只是离了这里,又能去哪?城南庄上,仍难逃脱歹人的谋害……”
张洛想要脱离张家,主要还不是为的逃避这内宅中的恶意,他所考量的要更多。长远来看,张均兄弟既没有政治智慧、也没有道德操守,在安史之乱中的选择与表现可谓是丑劣到了极点。
就算如今的开元十四年距离安史之乱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他们兄弟底色如此,不过是仗着父荫混日子的废物罢了,也绝不是什么振兴家族的精干之人。
从近期而言,眼下的张家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实际上已经蕴藏着很大的危机。
张说固然是位高权重,但他性格傲慢暴躁、树敌颇多,尤其是在刚刚过去的封禅当中处事不公,公然的结党营私,已经引起了众怨,甚至是皇帝的厌恶。
事实上,就在如今的开元十四年,不久之后张说便会遭受政敌的围攻打击,虽然侥幸不死,但却被一举罢相,失去了秉政中枢的资格。
远忧近虑都表现出张家这棵大树实在是不好靠,而且张均对自己这个庶子摆明了是漠不关心,张洛也实在找不到跟这家人继续搅合在一起的必要。
“是非之地,的确不宜久留,但也不必太过惊慌。先细细筹划一番,准备充足之后再走不迟。”
张洛心里的打算是趁着不久后张家遭遇政治危机、自顾不暇之时抽身离开,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张家的阻挠与限制,至于离开张家后要去哪里,他暂时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想法。
但无论去哪里,有足够的钱财傍身都是很有必要的,诸如诗人顾况所言长安物贵、居大不易,就算他不去长安,也必须要保证衣食住行的消费。
因此在稍作沉吟后,他便又发问道:“阿姨,现今咱们还有多少积蓄?”
听到这问题后,英娘母女脸上顿时都露出了一副尴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