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藏了,都看见了。”
楚清璃瞥他一眼,见他神色紧张,唇角轻轻一扬,“放心,我不说出去。”
有她楚清璃不告的状?柳怀盛挑眉,怀疑之意不言而喻。
楚清璃一把拎起地上的酒坛,仰首灌了一口,一抹下巴,笑道:“赏风楼一战,咱们算是生死之交,从前旧怨,一笔勾销,如何?”
“好,爽快。”
柳怀盛起身,取过酒坛满饮一口,摁了她坐到一旁,“今后咱们三个生死患难,同舟共济,酒肉同吃,富贵同享。”
他握掌为拳,伸到身前,楚清璃伸拳碰了上去,两人齐齐看向宁姚。
宁姚晕头晃脑地起身,拳头碰上去。
所谓桂花载酒、少年同游,理应如此。
清澄的夜空,漫天无云,月色星光辉映,清寒凛冽,夜凉如洗。
玉剑浮云骑,金鞭明月弓。
溯崎山曲折山径石阶之上,躺着三个人,漫说着江湖庙堂、往昔今后、新词旧愁。
一只空酒坛滚落一旁,一醉酩酊,少年意气、凌云壮志装了满肚。
柳怀盛看一眼楚清璃,说道:“你出身将门,锦衣玉食,老爹更是地位尊荣,为何还要入宗?”
她父亲是镇国将军楚培浩,用兵如神,战功赫赫,天子赐爵勇毅伯,风光无两。
楚清璃哼笑一声,“他恨自己只一个女儿,领不得兵,承不得宗祧,”
她紧握腰间长鞭,扬眉道:“我偏要让他知道,女子照样领兵杀敌,总有一日…”
柳怀盛心中慨然,朗声道:“好。终有一日,我要扬名立万,要这浮沉江湖都知道我柳怀盛的名字,”
他顿一顿,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我要家财万贯、娇妻美妾、富贵满堂。”
楚清璃发笑,还真是贪。
宁姚醉得厉害,安静躺着,睡着了一样。
柳怀盛胳膊肘戳了戳她,“该你了,你以后想干什么?”
宁姚脑袋晕乎乎的,蹙了眉思量,许久,低声道:“我想什么都不要变,想以后都和今天一样……”
“你想扫一辈子地呀?柳怀盛无法理解她的“雄心壮志”。
宁姚面颊酡红,想了好一阵子,才使劲摇了摇头。
“不想。”
三个人闹到子时才散,宁姚被搀到宸寒殿前,扶着门和另两个挥手作别,喝得醉眼昏花,错认林间的两棵柏树,独自依依不舍了一刻钟。
温如玉出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倚着门挥手,一面自言自语:“回……回吧,我没事。”
脸色酡红,满身酒气,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看模样醉得不轻。
温如言负手静默立在院门内,看她洋相百出。
宁姚“送”走了两人,回身进门时腿抬低了一寸,被门槛绊个正着,眼看要一头栽下去,温如玉箭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
她这才缓缓抬头,醉眼朦胧觑他一眼,嘿嘿嘿傻笑一声,“师父……”
倒还认得他,温如玉扶她站好,“喝酒了?”
宁姚用力点了点头,仰着下巴凑近些,压低了声音说:“柳怀盛……偷的,”
她眯眼狡黠一笑,竖了右手食指到面前。
“他还偷了一只烧鸡……”
说罢立马将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少女纤白的指抵在桃红的唇前,面颊一片绯色,眸光清澈又迷离。
温如玉面上未现波澜,只眉梢微扬,“回去歇息吧。”
醉成这样,说什么都未必听得进去。
宁姚却不依不饶,仰脸盯着他一双清冽的眸子,“……保密。”
温如玉沉默一瞬,居然也应了。
“好。”
她心满意足地傻笑一声,抬手扶了扶他的胳膊,“师父……你别晃了,晃得我头晕。”
“你喝醉了,回屋歇息吧。”
宁姚一脸肃然,“没有,我没喝酒……也没吃烧鸡……”转脸便矢口否认,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温如玉语塞,不想和她辩论,平日沉默寡言的人喝醉了竟这样胡搅蛮缠,他扶了她的肩膀,不容分说将人搀回屋里。
宁姚扶着床躺了上去,温如玉替她盖好被子,细致入微地掖了掖被角,刚要起身,袖子就被被子低下探出的手拽住。
她半眯着眼望向他,喃喃唤一声,“师父……”
他不应,她再唤一声。
无可奈何,“嗯”了一声。
“别生气了……我只有师父了……”她说的含糊不清,隐约只听见这几句。
还是一个孩子,会害怕、会依赖、会难过的孩子。
温如玉心底微叹,或许是他太严苛了,多少人皓首穷经都未能参破的道,何必要她即刻清心绝欲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