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下一瞬便是生离死别,她所有的依赖敬爱欢喜无忧全数葬在当日,留她漂泊流离、遗恨一生。
柳怀盛见她捏着笔的指尖越攥越紧,骨节泛白,不由噤了声,他小心翼翼道:“我还是自己去吧,不打扰你练字了。”
丢一句话就要开溜。
“站住。”
宁姚喝他一声。
柳怀盛惴惴戳在原地,见她起身走来,不由往后缩了缩。
“走吧。”
她轻轻说一句,往屋外去。
柳怀盛难以置信,愣一瞬跟上去。
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还没出山门就遇上了告状精楚清璃,柳怀盛看着对面趾高气扬的人,恨得牙痒痒。
“又要私自下山,藐视门规,和我去见掌门。”
她向来和柳怀盛不和,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今天没空和你打,小爷赶着下山逛庙会看花灯。”
楚清璃冷笑:“你尽管去,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去告诉长老,等着挨罚吧。”
柳怀盛气得脸红:“你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功夫不济就搬出门规来说事,你入的不是鞭宗,是‘规宗’吧。”
“再让你出言不逊。”
楚清璃二话不说甩了鞭子抽上来,柳怀盛连忙一个闪身,从地上摸了根树枝。
第二鞭紧追而来,柳怀盛以树枝一挡,身形一侧,眼见那树枝已断作两截。
楚清璃不依不饶,第三鞭破风而至,直逼柳怀盛面门。
柳怀盛以为躲不开来,不想一剑适时横了过来,剑身并未脱鞘,缠住鞭子。
宁姚漠然:“别惹事,先下山吧,”
又转头向楚清璃道,“门规可有写伤及同门如何惩处?”
楚清璃忿忿收回鞭子。
柳怀盛冲她扮鬼脸:“除了背门规和挥鞭子还敢做什么,敢不敢下山去呀,‘规宗’大弟子?”
“有何不敢?”
楚清璃被一激,满口应下来。
佳节,城中热闹非凡,扎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悬在街边,只等着入夜,一家酒楼前搭满巨形彩灯,楼里喧喧嚷嚷。
柳怀盛一马当先,挤在人潮中,糖画摊子前看一阵子,胭脂铺前逛一逛,轻车熟路地像回了家。
宁姚和楚清璃冷脸跟在后头。
街上有娶亲的人,是大户人家,迎亲的队伍逶迤了一条街,锣鼓喧腾,大红的衣袍灿然如火。
柳怀盛抻着脖子看了一阵子:“入夜才热闹,先去赏风楼听会儿书。”
赏风楼是城里最大的茶楼,盘原先的客栈下来,翻修得金碧辉煌,两层的重檐歇山顶,请城里最好的说书先生来说书。
三人上二楼,挑张桌子坐下,要了一壶清茶和一盘瓜子。
二楼正北摆了张条案,一个干瘦的老头坐在后头,藏青的长袍,须发花白,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拍醒木,正说的是一宗朝堂秘闻。
“话说这王朝偏安江南半壁,主聩臣庸,上回书说天子遇刺,竟舍身遮护宠妃,以致胸口中剑,昏迷不醒。”
“这多情天子的生死安危且放一放,今儿个先给列位看官说说这王朝太祖如何开疆辟土,定鼎江南。”
醒木“啪嗒”一拍,楼里有人叫好,二十多张八仙桌都坐了人,上一壶茶,听这老头绘声绘色地说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故事,虚虚实实,能消磨一天的时光。
楚清璃听了半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王朝?”
“不知丢。”
柳怀盛磕着瓜子,说道:“听书就听个新奇有趣,哪儿管什么真真假假。”
宁姚抿一口茶,往楼里环顾一周,见南边靠窗一桌坐了两人,一男一女。
女子一身艳红的长裙,妖异娇媚,眼光顾盼流转,腕上系了一串银铃。
男子一身黑色长衫,沉默内敛,正垂着眼喝茶,细看颈侧纹有一条小蛇。
“话说当时,群雄割据,战乱连绵,王朝太祖出身商贾之家,散尽家产,招募三千兵马而后起兵逐鹿。”
“至于之后为何只剩了半壁江山,这是后话了。今儿个给列位说的是当朝时的一桩秘辛。”
众人听的入神,柳怀盛瓜子都顾不上磕了。
“传闻有一方传世国玺,取绝顶的玉制成,啧啧,那叫一个流光溢彩、美轮美奂,请的是最好的工匠,上头刻了‘万年’的字样。”
“太祖是爱不释手,甚至颁布诏令,要以这玉玺传国,皇子拥此玉玺登位才算是名正言顺,否则便算是得位不正,有窃国之嫌。按理,这玉玺该是传给皇太子的,可诸位猜怎么着?”
老头卖个关子,目光于众多看官身上逡巡一圈,扬手拍了下醒木。
“还没等立太子,这国玺就丢了。”
底下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