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台下有一位记者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质问道:“既然照片中的人不是你,那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因为她也是一名女性。”站在一旁的陆之渊抬脚走向那名记者,“正是因为照片中的人不是她,所以她才能站在这里说这些。这本就是一种不公,但却没人意识到。”
是啊。
你必须得无比清白,你才有资格说话。
你必须得无比清白,你说出来的话才会有人听!
陆之渊低下头,抽走记者手中的笔。
“从事件发生到现在,这支笔应该写了不少相关报道,刚才也看得出来,你很善于提问。”
“那我问你,这支笔写下的文字里除了关注照片中的女主角身材如何,身份如何,表情如何……有没有写下一个问题——陈翰舟式的暴力为何被纵容?”
记者呆愣一瞬,反问:“陈翰舟打她了?”
陆之渊将笔扔回对方怀里,嘲讽一笑。
“你对暴力两个字的理解一直如此浅薄?”
整个会议大厅里一片寂静。
陆之渊走回台上,将话题交还给秦瑾言。
“你想做什么?”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开口,陆之渊问的都是秦瑾言——你怎么想?你想怎么做?
秦瑾言笑了笑,将目光从走到一旁的陆之渊身上收回,接着他的话说道。
“在我看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应将隐性的暴力合理化,将施害者的罪行转嫁为受害者的“原罪”。”
“另外,我也希望法律在这方面的缺位能得到弥补,能进一步解决受害者取证难、维权成本高的问题。”
秦瑾言抬手,将桌上的检查单彻底撕碎。
纸片纷纷扬扬,如同雪崩前落下的雪花。
“这些荒唐的检查,本就不应该发生在女性的身体上!”
“有些人甚至不知道其中一些检查的真正原理和目的是什么,就把它当作所谓的贞操检验标准。”
“简而言之,就是——蠢而不自知!”
一个女记者站起身,开口打断道。
“可我们本就应该自爱,不是吗?”
“不自爱落到这样的下场,难道不是活该吗?”
秦瑾言深吸一口气,纠正道。
“是人人都应该自爱,无论男女。”
“可这不该是一种女性专属,而应该是责任共担。”
“我必须强调,我主张的并非是特权——而是平权。”
说完这三句话之后,秦瑾言笑着望向她。
“我很开心能在这里看见你,我相信下一次如果再遇见这样的事情,你将会是第一个把焦点从女性的身体转向隐性的暴力的记者。”
秦瑾言耸了耸肩,让话题变得更加轻松一些。
“再说了,人类的身体,无论男女,其实就那么回事除了脸之外,长得也大差不差,没什么可研究的。”
“很多东西摊开来看,实际上也就那样,只是人们的猜疑、揣测、遐想,给它赋予了不可言说的色彩。”
随着秦瑾言这句话落下,大厅里的气氛也没有之前那般严肃紧张了。
对于这次的发布会,记者们可谓是真的心满意足,既拿到了足够劲爆的料,又看了一场大戏。
直到发布会结束,还有人意犹未尽。
“秦小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显然,大家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转变为十分好奇她接下来还能说什么?
秦瑾言随手拿起桌上的白纸和马克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地址,然后展示给大家。
众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毕竟秦瑾言写下的地址只是一个普通的弄堂。
“这是那个女德班所在的位置,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民居,实际上藏污纳垢。我相信你们手中的笔会化为利剑,破开这些脏污。”
秦瑾言望着台下的记者们,每一个行业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自己的遭遇并不是个例。
这一世她无比幸运能够脱离泥沼,她也希望那些跟她一样被摁进泥沼的女孩们,能够拥有新的人生。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秦瑾言的内心已经变得十分平和。
察觉到身旁陆之渊探究的目光,秦瑾言轻轻吐出一口气:“想问什么就问吧。”
以陆之渊的聪慧程度,秦瑾言不觉得自己能够完全瞒住陆之渊。
当然,她也不可能将实情完全托出,顶多就是再找另外一个借口来搪塞一下。
陆之渊信与不信,都与她无关。
没曾想,还不等陆之渊开口,街角小巷处走出另外一个身影——陈翰舟。
陈翰舟戴了黑色的棒球帽和黑色的口罩,不再像之前那般张扬。
在陈翰舟出现的那一刻,陆之渊就已经顾不上什么问题了,他直接伸出手臂,挡在秦瑾言身前。
对于陈翰舟能出来,秦瑾言并不意外。
就像她刚才说的,09年的法律在这方面本就存在缺位。
再加上有夏岩帮助保释,陈翰舟出来不难。
让秦瑾言意外的是,这一次陈翰舟没有冲过来,也没有再去挑衅陆之渊,而是眼睛死死地瞪着秦瑾言。
“你满意了吗?”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可到底是上一世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秦瑾言知道陈翰舟问的这一句满意是指什么?
“我没有什么满意与不满意,这都是你应得的。”
秦瑾言的回答干脆明了。
既然紧急的事情都已经处理了,秦瑾言不介意跟陈翰舟说道清楚。
也算是胜方mvp的结算。
上一世,她输了一辈子。
这一次,她要一点一点赢回来。
眼下,只是个开始。
“你去做检查,还把证据拿出来给记者看!”
“你知不知道,现在大家都说我是个软脚虾!你让我怎么证明我自己不是?我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