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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君臣一心(求月票、(2 / 2)

而当下的大唐,却犹如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重疴缠身。

藩镇割据,宦官干政,皇帝的权威被肆意践踏。

李炎急需世家支持,才会听取杨钦义的建议,选择出身赵郡李氏的李德裕入朝为相。

李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无奈。

若非局势如此艰难,他恨不得立刻将排在前几的世家子弟通通后挪。

“邱慕阳,第十名么?”

李炎稍作思忖,轻轻翻过这一页,默认了此人的成绩。

从第十一名开始,他全神贯注地阅起卷来,手中的笔不时在试卷上批注几句。

没过多时,黄巢的试卷便呈现在他眼前。

初看之下,李炎发现黄巢前面几道题的作答,表面看似中规中矩,实则暗藏玄机,仿佛有某种新奇的见解呼之欲出。

李炎联想到黄巢在宣政殿上刚正不阿,当着仇士良的面告发其孙子的场景,满意道:

“黄士子德才兼备,如此排名,实至名归。”

他原本以为,主考官李景让会出于上述之事,黜落这个让他遭受贬谪的青年人。

事实却出乎李炎的意料。

李景让依旧秉持公心,甚至还愿意为此人与同僚据理力争。

李炎刚想脱口夸赞一句“肱股之臣”,可一翻页,那首《石灰吟赠乐和李公》便映入眼帘,不禁勃然色变。

又待他读完全诗,疑虑再次消散,转而重新认可了李景让的做法,感叹道:

“借物喻人,表意深刻,此首诗作堪称本届殿试第一。”

但当李炎继续往下,读完黄巢诗作第二首,《梦中人龚自珍赠会昌杂诗》——

他整个人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许久之后,李炎才发觉,自己已然单手支撑书案,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九州生气恃风雷。”

如今的大唐藩镇割据,犹如一盘散沙,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不听中央号令;

李炎急需一场如诗中所言的风雷变革,来打破这改朝换代的僵局,重新凝聚九州人心。

“万马齐喑究可哀。”

朝堂之上,宦官干政,有识之士难以发声,有志之士被打压排挤,整个朝廷宛如一潭死水——

不正是诗中所描述的,万马齐喑的悲哀景象吗?

“我劝天公重抖擞。”

李炎代入天公,想到自己虽贵为天子,但在中兴大唐的路上举步维艰。

这句诗无疑是在敦促他,身为大唐的天子,要重新振作起来,冲破重重阻碍。

“不拘一格降人才。”

选官制度被世家把控,寒门子弟难有出头之日。

国家要想重振雄风,就必须广纳贤才,不论出身贵贱,只要有真才实学,都应给予机会。

“好一个一语双关……既是在谏朕,也是在自荐啊!”

李炎心潮澎湃,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他带着黄巢的考卷,重新回到餐桌前,一边享用晚膳,一边细细品读黄巢的诗文。

等到酒足饭饱,李炎已然有了决断。

“黄巢忠君忧国,富有才学,将他擢升至第三人,以表勉励。”

大唐年间,殿试第二名与第三名统称榜眼。

虽然“探花”这一称谓已经出现,但它并不特指科举考试的第三名;

而是指在宴席活动中,选取同榜最俊秀的二三名进士,作为“探花使”,遍游名园,探采名花。

等到后世,殿试成为定制,朝廷才会敲定“探花”之名。

就在李炎为黄巢的才学感到欣慰,准备下旨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炎抬头一看,只见仇士良垂首低眉,小步走了进来,顿时暗道不妙。

直觉告诉他,仇士良入夜前来,极有可能是为了黜落黄巢。

毕竟,黄巢不久前狠狠打了仇家人的脸面,又怎会轻易放过此事。

但李炎毕竟是久经世故的帝王,面上洋溢着出笑容,迎上前去,主动拉住仇士良的手。

“仇将军来得正好,快快入座,同朕共用晚膳。”

“圣上厚爱,老臣实在惶恐。”

仇士良忙不迭地谢完恩,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说道:

“其实,老臣今夜冒昧前来,是想再为我那不孝孙儿伪造解牒一事,向圣上请罪。”

李炎微微一怔,旋即再次浮现出温和的笑意,上前一步,双手扶起仇士良:

“此事朕不是已经知晓了吗?你并无罪过。

“况且,你的‘不孝孙儿’很是争气,朕决定点他作今科第十。”

“这,这如何使得……”

仇士良浑浊的眼眸中,顿时闪过几分难以置信。

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地,额头撞击青砖发出沉闷声响:

“老奴……老奴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圣上隆恩!”

李炎凝视着仇士良微微发颤的身躯,心中暗自思量:

‘神情不似作伪,看来仇士良确未染指礼部。’

更何况,派去取卷的田录,是他自颍王府带进宫的老人,忠心可鉴。

仇士良纵有通天手段,也难在阅卷上做手脚。

念及此处,李炎紧绷的心弦略松,伸手虚扶道:

“将军言重了。若无将军鼎力相助,何来今日的朕?”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温和:

“朕信得过将军,更信得过仇家。待放榜之后,便让慕阳改回本名吧。”

仇士良闻言,第三次叩首谢恩。

在李炎的坚持下,他才战战兢兢地虚坐在座旁,执壶为皇帝添茶。

茶香氤氲间,他状似无意地瞥见李炎手边的考卷,故作惊讶道:

“咦,圣上,这莫不是那黄士子的考卷?老臣可否一观?”

李炎执箸的手指微微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仇士良双手恭敬地捧过考卷,细细品读。

待看到最后两首诗文时,也如李炎一般惊叹连连,甚至还将黄巢比作大李杜再世。

“敢问圣上,给黄巢的是何名次?”

‘还是来了。’

李炎闭眼一瞬,心知殿试第三的位置,已经无法给到黄巢。

为了稳住仇士良,让这老家伙相信自己并无铲除阉党之心,稳妥之计,是将黄巢置于二十名开外。

可“重抖擞”三字,始终在李炎脑海里久久不散,让他不愿放弃这么个铮铮铁骨的俊才。

沉默半晌,李炎强扯出一抹笑容:

“此人尚不堪大用,礼部斟酌之后,勉强给了个双十名次。”

果然,仇士良听到这话,轻轻摇了摇头,露出明显反对的神色。

李炎见状,双手不自觉地在膝上紧握成拳,强忍着不发作。

却听仇士良缓缓开口:

“黄士子诗赋绝伦,文采斐然,远胜五姓七望中的那些翘楚……”

这位久经宦海、在权力漩涡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脸上露出一抹让李炎捉摸不透的微笑,一字一字地道:

“当冠以状元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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