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吃糕。李婆婆的指甲陷进糯米糕,暗红浆液从指缝滴落。房梁上垂下的麻绳突然绷直,绳结上系着的铜钱嗡嗡震颤。我打翻瓷盘往门外冲,身后传来陶坛接连爆裂的声响。
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院里的爬山虎疯狂蠕动,叶片背面翻出密密麻麻的乳牙。我撞开绿铁门的瞬间,铜铃齐声轰鸣,铃舌竟伸出猩红的长舌缠住脚踝。回头看见李婆婆跪在香案前,正用剪刀绞断自己花白的头发,发梢落进香炉就腾起靛蓝色火焰。
小宝饿了啊——她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尖啸。供桌轰然倒塌,青灰色小鬼四肢反折着爬出来,后脑勺裂开十字形豁口,涌出裹着符纸的蛆虫。它每爬一步,地面就多出个湿漉漉的血手印。
我抓起墙根的盐罐泼过去,小鬼发出开水烫猫般的惨叫。盐粒沾到它皮肤上滋滋作响,露出底下粉嫩的婴儿肌。那张布满尸斑的脸突然变成邻家弟弟的模样,眼角挂着血泪喊我小顿哥。
别被骗!张叔举着火把冲进院子,火焰却是冰冷的苍白色。他脖颈上有圈紫黑的勒痕,快割破中指!我刚咬破手指,整面院墙突然渗出浓稠的血浆,砖缝里伸出无数青白的手臂。
小鬼突然膨胀成巨人观,肚皮撑破后掉出二十三个铜铃,每个都嵌着不同的人牙。李婆婆扑过来抱住它腐烂的躯体,我趁机翻过围墙,却看见整个家属院每扇窗户都站着个李婆婆,她们同时转过头露出脖颈上的脐带。
消防通道的铁门近在咫尺,门把手上却缠着那截红绳。当我撞开门冲进楼道,身后传来整栋楼住户的铜铃同时作响。声浪掀翻我的瞬间,我摸到自己后颈不知何时多了个凸起的鬼面纹。
十年后我带着妻儿回乡,路过废弃的家属院时,四岁女儿突然指着围墙说:爸爸,那个弟弟请你吃玻璃珠。夕阳下的灰墙上,爬山虎的脉络正渗出暗红汁液,七个铜铃在空荡荡的屋檐下轻轻摇晃。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童谣:
糯米香,铃铛响
婆婆怀里冰冰凉
吃够七七四十九
弟弟爬出红棺材...
妻子问我脸色怎么突然煞白,我摇摇头快步离开。背包侧袋突然传来叮铃一声,拉开拉链,一颗嵌着乳牙的玻璃珠正在余晖里幽幽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