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也是！”</p>
闻言，古瑟诧异的望了许这样认真的若尘，随后勾唇轻然一笑坦然道。</p>
思忖着，他又冗长的轻舒了口气感慨。</p>
“……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p>
“——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不如学会看淡释然，自在从容，不羡风，不慕云，浮世一趟，才对得起历经浮沉的自己，不是么？”</p>
若尘诧异的望着古瑟，目光略显复杂。</p>
但他只默默的望了他几眼，偏开了目光，沉默了。</p>
终究是沧海桑田太过残酷，洗涤了所有，让一个热烈充满希望的灿烂少年，变成现今遇事不惊，从容淡定到没有自己的一丝情绪任性的尘间微尘。</p>
气氛一时寂静。</p>
若尘沉默了片刻，沉深的深呼吸了口气，然后便自顾的下床来。</p>
古瑟诧异的望着他突兀自下床，不解的皱了皱眉头。</p>
“要去哪？”</p>
若尘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偏头盯着身边的古瑟。</p>
“去买点东西，你就在府上吧，我一会儿便回。”</p>
起身理衣衫的古瑟微显诧异，僵了动作不可思议的盯着若尘，顿了那么一两秒。</p>
“出去……买什么？你伤不是……”</p>
“无大碍，你哥也替我治了。”</p>
古瑟的话没说完，便被若尘接了话。</p>
看若尘这表情，应是不愿自己知道什么或跟着。</p>
他的伤势是否真没事了，古瑟半信半疑。</p>
他呆了呆，了然的点点头。</p>
“嗯，好，那你去吧，早去早回来。”</p>
也不知道这若尘突然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瞒着自己做什么，这模样也要找借口出去，以为自己不知道呢。</p>
若尘微迟疑，细盯了古瑟一眼。</p>
“你气色不好，没事回去多休息许。”</p>
古瑟一怔，后点头。</p>
“好！”</p>
“嗯，那我先走了？”</p>
等古瑟点头，若尘才走。</p>
……</p>
书房。</p>
时吟坐案前正埋着头写着东西。</p>
听雨站在旁边，屏住呼吸的望着他家公子就那样认真细致的写着。</p>
看着他每落一笔，他的心就跟着慢跳半拍，等他字迹无错的写完，他才宽心，接着落第二字，他又提着心。</p>
至于为何这样，却不过是他不想再跑礼品店定制这种帛锦了。</p>
自从打算迎娶那古公子，他家公子一直有事没事就在捣弄这个。</p>
捣弄倒不稀奇，问题就是，这写婚书的帛锦还要按他家公子的要求定制。</p>
金线蚕丝织就，绣龙凤呈祥云纹图案，帛锦长十尺十寸，宽三尺三寸，所用之料都要用极其奢贵的东西。</p>
这样也就罢，他家公子还不起稿，直接在其上书写。</p>
最最最有问题的是，他家公子这个竟然已经是糟蹋的第十张了，这次再不写好，又得报废。</p>
你说，从没见过他家公子如此铺张浪费过，这是第一次。</p>
他其实很好奇，也好奇的问过他家公子原因，结果他家公子一句话就搪塞了他的无语。</p>
他说，婚书只能一笔提成，虽练了无数次，但每次落笔都是新书，即代表第一次，所以，不能起草，且要必须一次性无差错的书成。</p>
或许，这东西在他家公子面前太庄重重要了吧。</p>
总之，他听不懂，但又好像能理解。</p>
还有不能理解的便是，他家公子每次写好，他都觉得挺好的，谁知下一秒他家公子直接揉成团扔了。</p>
不但如此，每次写的都不一样，好像怎样都没表达好自己的心意，于是他觉得很好，而他家公子已直接扔进了废纸篓里。</p>
呃……他家公子不嫌繁杂累么？</p>
他实在理解不来。</p>
但他哪能理解这东西在他家公子心里的意义与重要？</p>
……那次与古公子疏离后，他家公子倒是消停了几日，今日，他又倒腾起来了。</p>
这次，他家公子似乎有些满意，他看着，亦是不错。</p>
他望着他家公子写完最后一字后，放下笔正细细的打量起来，嘴角还勾起了一抹若无满意的笑意。</p>
于此，他跟着他家公子打量的隙缝也扫瞄了一眼。</p>
婚书：</p>
一纸婚书，缔结良缘，秉承天地，立此为契，订成佳偶，珠联璧合，赤绳相系，白首永偕，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互助精诚，永谐鱼水之欢，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今吾轩辕时吟……</p>
“予你自由出入，并非让你窥视的！”</p>
听雨还未看完，时吟突不急的将东西收整了起来，兀自的道了句，吓得他慌收回了目光。</p>
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时吟在说自己，结果若尘身影一晃，从窗口跃了进来。</p>
听雨：“……”</p>
大意、看太入神了，竟然没感觉有人靠近。</p>
真该死！</p>
不过，不得不说，这婚书，他家公子是极是用了心了。</p>
晃进来的若尘神色清冷，没接时吟的话，抬手扔了个纸团在时吟的桌案上。</p>
刚收好帛锦于锦盒里，时吟跟听雨意外的呆了下，瞄了眼若尘，视线疑惑的落在案上的纸团上。</p>
这人，从哪里捡了个废纸扔他家公子案上做甚？</p>
不愧是公子小皇叔手下的人，在公子面前可丝毫不惧呢。</p>
见此的听雨想着，不禁自我挑了下眉梢。</p>
“这是什么？”</p>
时吟则盯了许案上的纸团，随即望着若尘问的平静。</p>
“你自己看！”</p>
若尘互手靠了窗口，如常冷峻模样，于时吟面前确实是无惧不卑不亢。</p>
看若尘有丝严谨，时吟微蹙了蹙眉，下意识的目光落了那纸团上。</p>
有丝出神。</p>
听雨见他家公子这模样，盯了眼纸团，又盯了眼若尘，然后眉梢自径又跳了两跳。</p>
……这纸团，藏着什么秘密？</p>
好奇诧异之际，听雨便见他家公子轻叹了口气，然后去拿了纸团不急的打开来看。</p>
赫然映入时吟眼里的便是首端的‘吾君时吟’几字。</p>
光那四字便如一道闪电击在他的胸口，瞬息呼吸有些不畅，一股酸涩涌上心头。</p>
五味杂陈说不上的滋味如海翻涌。</p>
眼眶更是忍不住渐渐殷红。</p>
……</p>
吾君时吟：</p>
吾于多年之前，则悦二字，曰:惜缘，盖余深觉相识之难也，既有缘，则相处益贵焉。</p>
相识为命数，一见已相牵，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此则吾与君之始，寥寥数月，忆之于首，唯余此语耳。</p>
浮云聚散无测，人生喜乐无常，忽收君之诀别意，三春暖阳瞬坠深渊暗谷，吾心碎之，痛之，呼吸难律之。</p>
余诚恐与君之缘，如是而尽，数月不畏困境相依相知，安可一日灭之?海枯石烂，天塌地荒，亦有吾不弃相伴，望君，切勿因一时之意气而决之。</p>
望，勿轻忘之，勿易决之。</p>
人生之茫茫人海，相遇非易事，吾与君当惜其缘，不宜相伤也，与君处之，虽于现世桎梏枷锁艰难，却欢愉甚多，与君相知相伴，不论朝与暮秋冬亦暖，每每如覆十里春风即馨，君，可心知之？</p>
然，不论荒唐一场春秋梦，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亦罢，行同趋同，千里相从，行不合趋不同，对门不通。</p>
到底情深难断，经久深思难持，却是身在荆棘。</p>
终是万山难越，灿花易谢，俗世伦理根深难为，吾深解，君若意决，吾何强留，吾言尽于此，亦可无悔矣，君若意决而去之，吾将恭君喜乐，从此一别，隔世经年，山长水阔，愿君，不知流年，蓬莱春色，流光映眼，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扶摇直上九万里！……</p>
执此墨尽，言不尽，五味杂陈，思绪翻海。</p>
纸短情长，不过一个‘绝’字，既缘尽于此。</p>
他日相见未可期，与君再无重逢日！</p>
——昔日君卿古瑟，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