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安慰的话都会显得苍白,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苏桥换好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时,外婆已经独自回了房间。
池珏朝她无奈的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苏桥揣在兜里的手摩挲着银.行.卡,今天也许是个坦白的好日子,她可以借着扫墓的由头,把那些尘封已久的事通通道出。
新的一年,总要以崭新的姿态开始,所以这次她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把并不是那么好的自己彻彻底底的展现给优秀的池珏。
“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难过,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挨着池珏坐下,苏桥简单收拾了碗筷:“你吃饱了么?”
“嗯,吃好了,收拾完了就出发吧,我们早去早回。”
*
大年初一天气好,附着春意的太阳将整个冬季的湿寒驱散。
还得是要听老人家的劝,不早早上山就得吃苦头。
上坟扫墓的人一簇一簇的,几乎把附近的大道堵死。
苏桥犯了职业病,碰到交警队的老同事,帮忙站在路中间指挥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疏通挤到一堆的车,才跑去买了些香蜡纸烛。
池珏盯着她手里的黑袋子有些不解,明明是去给妈妈和外公扫墓,为什么买的却是三人份。
她没有好奇追问,只是安静地牵着小熊。
宝山公墓的新墓区建在一处长陡坡的尽头,爬到门口时,总让人气喘吁吁。
苏桥刚踏进墓园,情绪变得格外低沉,连牵着池珏的手都渗出了薄薄的汗意。
池珏觉出她的低落,只能紧紧回握住那不安的掌心,理应觉得该从长辈开始,但还是征求着询问:“我们先去看望谁?”
“当然从外公开始。”她怅然失措地微笑,僵硬的肌肉扯不起太多的情绪,“外公和妈妈的墓隔得不远,一个在山腰上一个在山脚下。”
“你会经常想念他们吗?”池珏寻着可以聊的话题,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聊及过世的人。
“以前会,但现在很少了。”苏桥很诚实,她并不认为不想念代表不孝心,岁月流逝也会把起初失去时的彷徨无助一并带走,“我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外婆说,如果有天他们不再出现在我的梦里,就说明他们已经转世投胎了,是好事。”
池珏在医院里经历过很多次生死,但那都是别人的故事,所以她对死亡的认知还没有走到失去太多亲人的份上。
她唯一失去的亲人就是奶奶,那年奶奶临终前吊着一口气,召回了所有人,独独没有召回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会有人告诉她为什么,这成了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答案。
外公的墓在山腰上,苏桥忙着烧纸钱时,池珏举着一炷香虔诚鞠躬。
外婆从没聊起过外公,所以她对这位长辈的了解少之甚少。
苏桥不想气氛过于低沉,便解释着:“外公是军人,年轻时参加过重要战役,和平年代被分配到雪山上守岗,一守就是十年。
山上环境恶劣空气稀薄,所以肺部落下了暗疾,冬天的时候他老是没来由的咳嗽,看了医生也没什么办法治疗。
他比外婆大了整整十四岁,那时候都是包办婚姻,那时候的爱情保质期好像是人的一生。
他在的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做主。
他管我很严,几乎是军事化管理,连生活作息都得按着军营里的规矩来办,立志当警察多多少少是受他的影响。
其实他身子骨挺硬朗的,一把年纪也没什么大病,只是后来因为高烧得了肺炎,草草结束了这一生。”
苏桥有些唏嘘,她印象里外公老去的模样是模糊的,清晰的是摆在外婆床头柜上相框里的年轻模样。
外公穿着旧时代的军装,雷锋帽棉大袍,胸前戴着一朵夸张的大红花,还有挂满胸口的奖章。
池珏喜欢听苏桥讲故事,那些真实的却又不再留存于世的老故事。
和外公道了别,苏桥带着池珏没有朝山脚走去,而是越过小半匹山,走到了更新的一片墓区。
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那块墓地,那里躺着她最害怕的梦魇。
苏桥出现在墓地的小道入口时,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去。
池珏不明白她陡然蓄起的那股惶恐从何而来,还没开口询问,目光所及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敖羽正陪着父母整理长满杂草的墓碑,感受到异样的凝视,他回头朝着两步之遥的距离看去。
敖父敖母也随着儿子投来疑惑的目光。
苏桥的手里拽着一束白菊,指尖蜷缩泛起失血的苍白,她以为会错过相见,可人越怕什么便越会遇到什么。
“你来干什么?!”破嗓的质问是从敖母的口中吼出的,她本就湿红着眼睛,心疼女儿的墓地没人打扫,见到苏桥的那一刻,惋惜的疼痛骤然变成了无法遏制的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