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暖阁里坐下,云静轻轻捧起茶盏,这才含笑开口:“我家殿下的小楷独具精妙,尤其是那一‘趯’,出与收,势度拿捏自如,我练了好久都写不出他的神韵呢。”
姜氏赶紧附和了几句。
抿了口茶,这才说出想说的话:“今日,臣妇是特来替拙夫感谢殿下提携的。”
云静轻吹茶汤,颔首藏起了眉眼恍色。
下一次的定品还未至,柏宴的官职还没影,就这么先表起谢意,实则是想让云静口头兑现元珩给他的承诺。
从前元珩不参政,人也不在京城,也没见柏宴问候过,如今他锋芒显露,一些人便开始忖度立场。
讨朝职是其次,选阵营才是真。
云静知晓元珩为何反感柏宴此举。
因为这是不声不响的结党苗头。
且广平侯和长子柏宏父子一心,背后多半牵扯秦王的利益,柏萱又嫁给了赵王,眼下尚不知是否在拿柏宴做局,万不能给他任何承诺。
这时,云静看见柏宏夫人正站在窗外,离得甚近,阁里的说话声应该都听得到。
白雪映出的亮色,在云静眸中闪了一瞬,她立刻将上身挪向姜氏,极亲善地说:“夫人放心,殿下年后就去找尚书令大人,舅舅一向疼爱我们,这次不论如何,都会说服他去当二公子的举荐官!”
姜氏掩饰不住心中欢喜,忙站起身频频躬礼,连连道谢:“拙夫能得殿下提携,真是三生有幸!”
云静让她平身,嘴上也没忘招呼:“快坐,千万别拘礼!”
窗外,柏宏夫人不动声色移走了目光,但背对门窗的姜氏却全然未觉。
此时,一阵圆润响亮,且中气十足的女子声音传来:“呦,我就说哪儿也没看见五弟妹,原来在这儿独自暖和呢!”
云静向门口一望,见秦王妃抱着幺子进了厅,身后还跟了一众朝臣女眷。
秦王妃长着张圆月般的白皙脸庞,外加一对浓眉大眼,丰腴的体态别有风情,走过来时,高傲地昂着脖子,摆出一副十足的亲王正妃架势。
她把儿子的两只小手抱在一处道:“快给皇婶请安,上次你周岁,五皇婶可没来看你呢。”
孩童不懂大人的繁复,那双眼睛总是纯真的。云静忍不住走过去,牵了牵他的小手。
这孩子许是好奇她发髻上的“竹雨松风”,不禁伸手摸向翠玉。
秦王妃忽然说:“越王殿下自回京后,仕途可谓一帆风顺,大家可都在夸弟妹呢,是你有福之身旺了你们家殿下。今日可否割爱把这簪子赠予我们小殿下,让我们也沾沾这福气?”
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如此公然讨物,就是让云静无法拒绝。她若冷脸,回头就会有人说她借夫势狂傲,言论一旦传开,对元珩和国公府都极为不利。
云静微微一笑,“这簪子是母妃生前所爱,送给小殿下恐有不妥。”她顺手取下颈边的羊脂玉项圈,“上次周岁宴我未露脸,本就过意不去,自当备份见面礼。这玉项圈虽不是什么价值连城之宝,但却是祖母镇国夫人留给我的遗物,今日送给小殿下,图个康健顺遂!”
秦王妃见她舍物低头的样子,心里不由窃喜,面儿上却委婉推辞:“哎呀,镇国老夫人的遗物当是无价之宝呢!他一个小孩子,怎受得起啊!”
云静给小殿下戴上,又轻拍了下幼嫩的小脸儿。周岁的孩童似是分辩得出真情假意,伸出又胖又短的手指摸了摸项圈,冲着云静天真一笑。
秦王妃带着孩子坐下,看着云静的肚子好一会儿道:“我瞧着,弟妹这肚子也该有动静了。听说越王殿下要去济州巡察,此行少说也得两三个月,夫妻分离,除夕未必都能团聚。想怀,近日得抓紧呐。”
云静心中一震。
她还不知道元珩要去济州。
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仿佛四周竖起屏障,将笑闹声隔绝。
回城的路上,云静一直一言不发。
其实这段时日,夫妻二人也没有天天腻在一处,他为公事出远门实属寻常,但她就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一回府,她没有立刻回颐宸苑,径直奔向元珩书房,在橱格里到处翻找。
丹蓉问:“主子您找什么呢?”
“殿下手书的《礼记?中庸》。”云静认真扒开竹简,“我记得上次找《寻记注》之时,隐约看到过。”
丹蓉偷笑。
这是今日听闻别家女眷临摹元珩字迹,自己又有些吃味了。
许征刚好进来,从书橱底柜里拿出一盒手稿,“殿下以前的习作都在这里,王妃不妨找找看。”
云静看到眼熟的盒子,打开翻了没几下就找到了,便问许征:“殿下什么时候回府?”
许征一指内室,“殿下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