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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进了皇家寺院,云静便带着水韵向佛祖虔诚叩拜了一番,一个洒扫的小黄门忽然凑过来同她说话:“贵人是才进宫的新人吧?”
丹蓉听他搞错了身份,欲要纠正,被云静按住了。
云静以假乱真笑问:“你还挺机灵的,怎就知我是新来的?”
小黄门说:“凡是久在宫闱的贵主,哪个敢独自来此礼佛?这崇宁寺虽说没有闭门,但只在大日子才举办法事,那些娘娘公主们要么跟着陛下来,要么宁肯多一道手续报备出宫,也不会自己个儿跑来拜。”
云静瞄了眼金碧辉煌的佛寺,没瞧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小黄门像是铁了心要把她劝走,指了指崇宁寺南边道:“看见那个大土坑了么?那是景明寺的遗墟!”
一听景明寺,云静多留了个心。自奉婚诏以来,这桩案子没少落耳,但这处地方今日却是头次见。
她朝近走了几步,见那佛塔夯基都已不在,也不知为何要留个土坑。
小黄门见她是个不知情的,叭叭讲起了轶事:“听说后来陛下让在这里栽些松啊柏什么的,结果寸草不生,这可把宫里的贵主们给吓坏了,怕是孤魂未散,全都不敢来了!当年塌的时候,可不只有贵妃和小殿下呢,那扑过去救火的法师、虎贲侍卫、殉塔的僧人都埋进去了!您说说呦,那么漂亮的一座塔,刚刚修好没做过一场法事,怎就遭了劫呢……”
“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云静见他愈发神神叨叨,想听些正经话。
小黄门苦着脸点头,“梁王造孽啊!开始一口咬定是意外,说塔里终日供灯,火星子冒大了就会走水。后来又怨怪是七殿下调皮酿成的灾祸。真个好手段啊,让火从中间烧起来,来不及扑灭,上面几层直接塌下就能埋咯!火势凶的呀,燃了好些天!”
他警惕地瞧了眼周围,悄声道:“这皇宫一向如此,有些个人活着不知为谁而活,死了不知因何而死,天底下能说清楚的事儿,搁在宫里头它就说不清了,您呀,护好自己个儿的命吧!”
小黄门倒干净了这通话,就像积了多大恩德一般,跪在高大的佛像前合掌念叨:“我佛大慈大悲保佑可怜人……”
丹蓉挽着云静迈出门槛,颤颤巍巍说:“主子,咱还是回府吧,这地儿怪瘆人的。”她回头望了眼俯瞰众生的佛祖,吓道,“咱们在佛门净地说这些孽啊劫啊的,会不会遭报应啊?”
“草菅人命,心中有鬼的人才会遭报应。”云静眸色坦荡,“礼佛在于心,若心存恶念,就是终日磕头也求不来福报。”
巍峨宏伟的崇宁寺在身后渐行渐远,云静望着脚下一块块青砖石说,“这些寺塔华美无比,用的却都是民脂民膏。当年,汉文帝将起露台,因惜十家之产而作罢(1)。佛祖普济苍生,君臣施仁行义才是功德。”
小黄门的话令她眼前全是惨烈,轻睫微闪,目中秋月泛起莹华,不禁哼了声,“有人整日诵经,却根本不懂‘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2)的道理!”
稀世珍宝如何,七级浮屠又如何,烈火焚尽一场空,留下的伤痕却在人心里……
待晚些时候元珩回府,邢克来领着王府的主薄、录事、匠库执事等人,黑压压跪满了外府的永晖堂。
邢克来把今日排查的结果,以及需要修缮整顿之处呈上,谦恳认错:“筹备大婚紧急,奴才专顾面子上的事儿,这些小地方没放在心上,险些酿成大祸,请殿下责罚!”
从前,王府一直空着,元珩回京也是独自一人,这些细节理不理都无妨,因而府里的人就没绷紧过这根弦。
元珩捧着录下的册子一页页翻过去,脸上不见怒意,娓娓道来的话里藏刃:“王妃入府,可不只是多张嘴多碗饭的事儿,冷暖周全务必上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本王如何向安国公交待?”
下边的人连连点头称是。
虽无人故意为之,但此事马虎不得,元珩发落了每人罚半年银以长教训。
其余人散后,他独独将邢克来留下,说王妃今日受惊不小,得想个法子安抚。
邢克来管事多年,阅人无数,揣摩心思有一套,“奴瞧着王妃高洁脱俗,金银妆饰未必能送到心坎里去。她自小与国公爷聚少离多,回京没多日又嫁到咱们府上,此刻应该最想见家人。”
言至此,老邢又有些为难,“但按照祖制,大婚三月后王妃才可归宁(3)。”
说起这规矩确实残忍,还称“礼不下庶人”,普通官家尚无这些条框陈规,皇家礼制总归严苛。
元珩却毫不犹豫,痛快道:“不必等三月后。”
“就明日,本王陪王妃一起回国公府。”
第010章 第10章
此事方才决定,祠部尚书忽派一僚属来府,称贵妃七殿下祀典在即,太常寺星象已测准,明日务必要将全数仪程奏禀圣上,须元珩明早商定细节后亲笔批复。
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