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用药让自己真正昏迷过去之前,他似乎正在跟莱伊、不……是卧底潜入黑衣组织、获取了莱伊这个代号的FBI搜查官赤井秀一,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日本才对。
手臂刚刚动了动, 矢目久司就感觉到左手前臂的一处皮肉传来一阵闷闷的刺痛,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被自己牵扯到了似的。
下一秒。
咚——!!
再次无辜被揍,矢目久司捂住被敲得有点发晕的脑袋瓜, 半晌之后,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呆呆地转过头, 顺着对方收回手的方向望了过去。
“——既然醒了,那就给我乖乖躺好, 禁止乱动!”
……
这个熟悉的声音……
“……宫野小姐?”
矢目久司听见了一声冷哼。
紧接着,在他稍微有一些模糊和泛白的视线之中, 很快,就有一道矮小的身影很快闯了进来。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撑在床上的左臂,被人用极其微弱的力道,轻轻地戳了一下。
“放松——留置针都要被你扯出来了。”
后知后觉地,矢目久司慢半拍地感觉到,自己左手小臂的皮肤上,似乎有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正顺着手臂缓缓往下蜿蜒流淌。
似乎是不满于他过长时间的沉默,很快,矢目久司就听见一道微带了一丝不快的清冷女声,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响起。
“听力出问题了?”
“……没有。”
“——那就给我好好躺回去啊、你这家伙!”
在第二次被人一巴掌糊上额头之后,矢目久司沉默地替自己拉好被角,老老实实地重新躺回了柔软舒适的床上。
安静地蜷缩在温暖舒适的床铺上,鼻间,除了消毒水的味道之外,隐隐约约地,矢目久司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月季花香。
在听见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矢目久司眨了眨视野缓缓开始恢复的眼睛,微微歪头,看向了床边。
——披着一件并不太合身的宽松白大褂,宫野志保小小矮矮的身影正穿梭在床边的各种仪器之间。不一会儿,矢目久司就听见那些不断“滴滴滴”地发出刺耳噪音的监测仪器逐渐没了声息。
片刻过后。
端着一只小小的白色托盘,面色冷淡的宫野志保重新站在了矢目久司的面前。
“我需要重新给你穿刺留置针……可能会有点疼。”
望着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到几乎有些半透明的青年,宫野志保的唇角微微抿了抿,脸上飞快闪过了一抹稍显复杂的神情:“不要再乱动了……如果痛得实在忍不住的话,你可以握住我的手。”
看了看被递到自己面前的纤细手掌,矢目久司稍微有些吃力地摇了摇头,喉结滚了滚。
“……来吧。”
他的嗓音很干很哑,像是在沙漠之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事实上,昏迷了不知道多少时日,他的嗓音早就因为严重缺水而显得异常沙哑。
眸色微顿,宫野志保沉默了一阵,抽回了手。
轻轻阖上眼,矢目久司原本已经做好迎接皮肉被钢针刺穿的痛楚了,但,下一秒,他忽然感觉,自己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掌,被人轻轻拉起。
一个稍微有些冰凉的金属物件,被人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疼的话,就叫我。”
不再耽搁时间,宫野志保很熟练地用镊子夹起一团消毒棉,把矢目久司被鲜血糊得一塌糊涂的手臂擦拭干净之后,紧接着又把周围皮肤用碘酒再次消毒。
一分钟后。
宫野志保将留置针固定好,重新将配好的深棕色药水推进了输液瓶里。
冰冷的药水顺着静脉针刺入的地方,一滴一滴流入了血管之内。
沉默地凝视着那些缓缓没入静脉之中的棕黄色药液,伴随着眉心处隐隐的抽痛逐渐消散,矢目久司感觉到,有一种无法克制的寒意,自自己的心尖飞快向上蔓延。
原本脆弱不适的呼吸道,在药液一点点流入血管、侵入身体之后,呼吸吞吐间,久违的,竟给矢目久司一种仿佛灵魂终于摆脱了沉疴病躯一般的轻快和通畅。
明知道没必要,也不该问的……
但……
静静注视着在输液瓶内一点点下降的药液,半晌之后,矢目久司还是偏过了头,望着宫野志保的眼睛,缓缓地问。
“这是……什么药?”
短暂对视之后,宫野志保错开了眼睛。
她平静地说:“你好好休息。”
话音落地,茶法少女飞快地转过身去,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青年微微深邃的目光,语气淡淡地叮嘱:“接下来你都会在我这里调养。如果想要早点恢复自由、离开我的研究所,那你最好乖乖配合——”
“——对不起。”
宫野志保顿了顿。
片刻后,她轻哼一声:“怎么?想跟我打感情牌?事先说好,如果你的身体数据在我这里不过关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
矢目久司没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在宫野志保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准备离开房间、重拾自己先前还没有核算完的数据工作的时候……
很突然的。
她听见自己身后的病床之上,传出青年低低的呢喃声。
“对不起。”
“当年那场大火……我没能救下你们的父母。”
宫野志保:“……”
怔怔地出神了片刻之后,宫野志保捏着文件边角的指尖,有些抑制不住地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