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方梨枝轻轻把自己的上半身伏下来,可爱的会放出热气的嘴唇距离他的耳朵很近,呼吸之间仿佛要把热热的气体吹进她的耳朵里面,五条悟的喉咙一阵干涩,还咽了一下口水。
她想干什么?这孩子难道是想要咒杀我?
这样子下去我真的会死哎。
绪方梨枝对他开口了。
她说“五条悟。”
绪方梨枝叫他名字的方式一如既往,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从嘴唇往外面冒,一边说一边很仔细的确认自己接下来要说出口的那个音节是否正确,不像叫哥哥的名字,倒像是去拼写一个自己刚刚学会不确定正确与否的外文专有名词。
五条悟被她的存在感搅得心烦意乱,觉得身体自从绪方梨枝对着说话的耳朵开始,不管是感觉到她呼吸的面颊还是耳道,甚至连思考她的话语的大脑都整个发痒发热了起来。
他依旧闭着眼睛,半扭转身体想要翻过身去,但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绪方梨枝知道他醒着,五条悟也知道绪方梨枝知道这一点,但现在他依旧闭上眼睛。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这种时候自己半坐起身,对她打招呼‘哟你也这么晚没有睡啊,我们来一次久违的兄妹谈心吧?’接下来的事情究竟应该如何发展。
他现在依旧维持【睡眠】的状态,因为完全不懂如何面对她。
今天五条悟一直在逃避,而绪方梨枝现在却跪坐在他的旁边。
她的手放在被单上面,没像以前一样一紧张就猛地把被单拽住。她静静的,字斟句酌地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说出口的话。
今天,五条悟在下面看着信发呆的时候,绪方梨枝在房间里面也在思考着,并且已经得出了相应的结论。
和五条悟认为的‘应该是自己去主动找绪方梨枝道歉,主动把一切事情说开’不同,反而是绪方梨枝最先展开行动,就像是他认为绪方梨枝不可能自己寄信,但她依旧这么做了一样。她孱弱的身体里面蕴含着比他所想更多的力量。
“五条悟…”她依旧这么叫他,最后也酝酿不出什么特别有文采的的话语,所有想法都只能够浓缩成一句话。
她说“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
这段时间指的是什么?是出来的这一个半月的总和,还是跟玲王奈写信的那段时间?
如果是松崎玲王奈的话,是不是不要叫五条悟,还是叫‘姐姐’比较好,但我才不想当女孩子…
五条悟的脑子里面乱乱的浮现这些事情。绪方梨枝说完这句话,却像是已经完成任务(把自己所有的心情都给表达出去了)一样,干脆利落的准备翻身下床。
五条悟的身体快过自己的思考,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一这么做,就感觉到情况不妙。今天好几次单单只是他走近,绪方梨枝就会开始害怕,更不要说他直接钳制住她的手腕。
他想要松开,可是身体却怎么都不听自己的话,在这个燥热的夜晚,绪方梨枝的身体冰凉,他抓住的不似活物,像刚刚得到生机的美丽人偶。
绪方梨枝垂下眼睛,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白色——绪方梨枝的身体是苍白的,五条悟也很白,但比她更加有力量。
隔着一层皮肤,五条悟感觉到绪方梨枝的身体中血液的流动,还有她那种非常想把他的手给甩开的本能害怕。
但绪方梨枝什么都没有说,她垂着眼睛往下看,没有发出尖叫,没有把他的手给打掉。
她只是慢慢的,非常坚定的,一根一根把五条悟的手指从她的手腕上拿开,然后放到旁边。
他的手比她的要大很多,拿起来的时候像拿着一个重物,放到床单上面的时候也没有动弹,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那里。
好像五条悟真的睡着了,刚刚的钳制只是本能动作,然后被绪方梨枝给脱开了一样。
绪方梨枝的眼神很空虚,外面的天色正好是最黑暗的时候。两人独处总是在黑夜——在所有人都沉睡着,无暇去顾及他和她的时候。
这一次,没有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字斟句酌,完全是突然涌上来的话语。
她说“下次…不要再这么对我了。”
她指的到底是今天五条悟拿着那本厚书朝她靠近的那个瞬间,还是现在他握住她手腕的这一件事?五条悟怎么样都没有搞懂。
而接下来,绪方梨枝像猫一样,一晃就从床上下去,重新回进了她的被子里。
她小小的身体藏在羽毛被中,露出来的只有头发——在夜里也能够散发光泽的,像是融化水银一样的美丽发丝。
五条悟静静的睁着眼睛看着她,一直到窗外的夕阳升起,第一缕阳光顺着缝隙照到那头银发上,他才缓缓睡去。
#
白天才开始睡的,一觉睡到了下午,照理来说绪方梨枝要比他早睡上几小时,但实际上他醒来的时候她还把半个身体藏在被子里面,腿露在外面,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五条悟倒是没像昨天一样看她——他又不是变态。自顾自的泡了咖啡,摇铃叫下面送来了面包和巧克力蛋糕,一个人吃了起来。
绪方梨枝睡醒的时候表情有点茫然,看到了他,一如既往的没打招呼,两个人的气氛比起之前更僵硬,五条悟却难得心平气和的问她“要吃点什么吗?”
绪方梨枝依旧摇头,又在床上坐了一会,然后趁五条悟不注意的时候,一溜从被子里抽出身体,去洗手间那里洗漱了。
接下来两个人的相处差不多也就是这种模式:比之前更加冷淡一点。不是说昨天的事情在她心里制造了裂痕,而是昨天的事情让以前就存在于两人之间的裂痕一次性浮上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