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知道，自己之所以还能看见屏风外的木边金丝，是因为这幅画没动真格，自己主动露了原型。</p>
真要有人过来，不仅自身身形会被照入画内留存，能不能过了这屏风幻境也是另一回事。</p>
起码，直接的刀枪对这屏风无用，舟哥私下怀疑得先拆成零件，再考虑破坏。</p>
看着看着，张北倒是想去看看自家这些人到底还带来了哪些东西。</p>
本来那些奖励就只是匆匆的让守良和守心帮忙抽完了，没怎么了解具体功能和实物模样。</p>
正想着时，在他背后，一道极轻的脚步在靠近。</p>
回过头，张北看见是被关哥正式定了名，还交给自己抚养，就差辈分的前‘圣婴’。</p>
完了，刚才气狠了，都还没来得及安置这个小不点！</p>
看张北回头后站着不动，已经换下圣婴祭服的小孩很自然的抬起一个木食盒往上递。</p>
“族老，用膳。”</p>
啊，我现在也是族老了啊？</p>
看着这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小不点，张北整个人只觉得世事无常。</p>
从前当张天光天天喊自己小叔叔怎么就没觉得这么复杂呢？</p>
难道是因为张天光不用自己养？</p>
心里滚成毛线团，张北面上极淡定的接过，一边问：“谢谢……小官。你叫我……北哥，张北哥，……呃。”</p>
不对啊……这孩子叫我北哥，那，那那，这辈分岂不是乱……！</p>
不对，往好处想，那天光就得叫我三叔，叫这小不点四叔！</p>
于是天光的儿子张浩渺，也就跟着又多了个爷爷！</p>
按照这地位，就算他们两个多月之后必须离开，这小不点也不是一般人能挑错的小祖宗嘿嘿~，关哥英明啊！</p>
迅速抛开一连串不成体统的‘灾难’，张北过段有了决定，自然的微笑：</p>
“你先叫哥哥，具体的，等你长大点，放野之后再说。至于我……，我都没成婚，你父母现在也没回来，先喊你小官好了。”</p>
小不点跟着认真点头：“好。”</p>
“是谁让你来给我送饭的？”</p>
“没有人，我去了伙房。”</p>
看着这还没腿高的小不点，张北打开食盒看了眼，里面一道凉拌马兰头，一道萝卜炒肉，还有一大碗糙米饭。</p>
“你是去的伙房啊？膳房没开吗？”</p>
张家是世家，虽然是集体用饭，但厨房和厨房间也是有区别讲究的，私人或各自小家里的搭的叫小厨房。</p>
各类侍从杂役、普通族人，则是得去伙房。</p>
而高位主事者、各支族老，包括族学里的“前列天才”都是膳房负责。</p>
就像自己当初偷饭，最爱去的就是膳房。</p>
偷到了就是赚，没成功则挨打。</p>
虽然张北问的内容都比较细碎，但小孩依旧一板一眼摇头，回答：</p>
“位置都改了，我看炊烟找的。”</p>
再度一拍脑袋，张北看向头顶已经乍亮的天光，才发现自己除此到底都还忘了什么。</p>
罪过罪过，不仅把孩子忘了，还把其他大猫不一定按时开饭，也很少主动要求吃饭的作风也忘了。</p>
张家之所以分厨房类别，可不是仅仅只是为了彰显地位那么简单，里面还有人数、位置及习惯等各种讲究。</p>
如今所有族老都被抓了，没被抓的要么在族医那，要么就是本就在忙。</p>
按二哥的臭脾气……，妥妥没管这事。</p>
如果张胜关没提，要他肯下令吃饭，起码得到晌午之后。</p>
如今开厨房的，估计是本就在伙房的那些族人见只收到了禁止外出的管制令，按旧例继续做了。</p>
……可做了，怕是也没人去取饭。</p>
“幸亏你来找我了。走，我们再去一趟伙房，然后我再安排你睡觉和训练的事。”</p>
牵个孩子重新走在族地石板路上，张北心情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糟糕了。</p>
“如今是几月几号？”</p>
话刚问出口，张北自己也想起来了：“昨天是冬至吧？快要新年了？”</p>
“嗯。”</p>
听着这简短回应，张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住的去看旁边那小不点。</p>
虽然这小不点年龄尚小，个子也矮，但看上去依旧很是沉静，没有张家其他小不点们一贯常见的傲气，只是在言行举止中显现了良好的家教与贵气。</p>
不对啊……我记得按学姐的考据，末代的那位族长小时候似乎没有很话少？</p>
重看回小孩，张北试探道：“你是不是有点不适应？现在不太想和我聊天说话啊？”</p>
讶异仰头看向张北，对方一本正经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不需要。”</p>
“我很需要，真的，你千万多说点！”</p>
家里四个族长，三个带跑路，一个带沉默，全都不带我！</p>
你这个未来族长真的不能再做第五个了！</p>
只有你在，我才能下台啊！！！</p>
小官：“……？”</p>
还不明白张北内心都藏着什么离谱期许，想了好一会，他道：</p>
“书族老和禁侍卫都不是坏人。”</p>
停了两秒，张北反应过来小官说的都是谁。</p>
一个是张胜关曾经的亲卫，张胜连死亡后被张胜关出门时留在家中暂时辅助稳定秩序。另一个……，张北一时半会没想起来。</p>
“禁侍卫是谁？”</p>
“是昨天在祭台上和书族老起争执的那个人。”</p>
说着，他加了一句：“我昨晚想起来，他曾经在我身边当过一段时间侍卫，但我只想起他的尾字是禁。”</p>
张北顿时跟着想起来小官说的这位人物是谁。</p>
如果他们没在祭天台上穿来，按照未来走向，张禁在告发了圣婴身世后，圣婴瞬间跌落谷底，成为人人都无法原谅的罪人。</p>
之后是这位张禁收养了他，成为了小官的养父。</p>
这一点是通过张海客确认的，不会有错，但之后的走向就出现了很多版本。</p>
有的觉得关系不错，张禁养的鸡被这名养子杀了也没生气，日常互动也不算少；有人觉得很差，因为小官之后在张家就是一个用来采血的罪人和工具，直到这孩子自己带着青铜母铃回到张家成为最后的族长。</p>
不过张禁和小官在那之前的那段时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可能就只剩下未来的那位末代族长自己知道了。</p>
脑海里飞速闪过这些信息，张北面上一点没有表现，只是点头：</p>
“我觉得你说的对。”</p>
“但好人也会做错事。”</p>
想到张景舟曾经说的‘对错论’，他又补充道：</p>
“对和错在这社会上都是相对的，在他们眼里或许是当下应该做和必须做的对的事情，放在家族未来层面而言，便又成了坏事。”</p>
“如同你们之前那位代理族长选你做圣婴，核心目的是为了家族稳定，为了重新凝聚人心而做一场豪赌，让家族因此能在‘圣婴’的带领下恢复曾经的辉煌。</p>
族老发现后，为了不让这事暴露，便也跟着隐瞒，他们的想法同样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害怕因为这事一旦被发现，就会瞬间动摇最后的根本。</p>
可对于不知道真相的族人而言，这便是又一次掩耳盗铃的，为了自身权利的欺骗。</p>
他们因为家族已经退让容忍了无数次，当发现最后一份信仰实际都已经遭到亵渎，一切都是欺骗，彻底失望之下，家族一样会散架。”</p>
闻言，小官低下头，好一会没说话，似乎是在沉思什么。</p>
同样沉浸在之前看到的供述信息里的张北也没再说话。</p>
几分钟后，一大一小来到伙房前。</p>
不出张北意料，门外果然站着守卫，真的是后来才出来的人物，他没见过。</p>
不过托脑海里资料的福，张北不动声色的临时认出门口青年名字。</p>
“是守诺啊，刚来就要站岗，辛苦了啊，站到现在没吃饭吧？”</p>
某首领脸上一派笑眯眯，心里实际在疯狂尖叫——</p>
为什么是个紫级的大佬在守厨房门啊？！这还能让偷吃的有活路？？</p>
“……？”</p>
愣了两秒，依旧没摸准这位‘首领’的话语路数，又迟疑片刻，张守诺选择诚实摇头。</p>
“那，这里应该不止你一个在守吧？里面还有人吗？”</p>
只觉得这个问题似乎稍微正常点，张守诺立刻点头：</p>
“瑞字辈二虎、番渔。”</p>
都是厨子！这个好！</p>
咳了两声，张北一脸严肃：“我看大家应该都没吃……，”</p>
等会，如此大佬在门口守着，自家这小不点不可能进得去才对？</p>
话语一顿，他目光重新看向手里牵着的小孩儿：</p>
“你是不是也没吃？”</p>
这孩子总不可能是抱着食盒在门口吃完再给他送饭吧？</p>
眨了眨眼，小官看了看张北，又看了看门口守着的陌生族人，跟着诚实一点头：</p>
“我来后发现所有人都不吃饭，就先找他要了一份给你。”</p>
……这孩子。</p>
无奈一摇头，张北蹲下身看着他：“人是铁饭是钢……，下次没吃一定记得说，不要憋着。”</p>
“之前没顾上你……确实只是因为太过气愤族里现在的这堆烂摊子，没反应过来。”</p>
“我之前没带过小孩，新手期，关于你的衣食住行，我下一次一定提前注意。”</p>
说着张北举起左手食指中指，朝天认真道：</p>
“你放心，我们永远是一路人。”</p>
“至于他们这么久都不吃饭……，”</p>
一指旁边无辜躺枪的张守诺，张北超大声：“他们这种是坏习惯，不许学。”</p>
“嗯。”</p>
看着平视着看过来的张北，小官再度点头，一会后想起来张北前面的话，又跟着补充：</p>
“知道了。”</p>
张北借机道：</p>
“我知道人手有点紧张，让二虎和番渔辛苦点，轮流出门送个饭，祠堂那就不必了，我现在带过去。至于你……”</p>
顿了顿，张北顿时想起自己手里的饭盒。</p>
一提手里饭盒，他意有所指：</p>
“我觉得我们两个现在正好能抽空帮你站个岗，至于之后……你懂我意思吧？”</p>
顿了顿，张守诺点头：“是。”</p>
看着张守诺转身，张北尤有点不放心：</p>
“你真听懂了？不然说给我听听看？”</p>
脚步被迫再度一停，张守诺也说不清自己这下到底有什么感想在心中生成。</p>
他只得转身重新扩句：</p>
“现在去吃饭，……之后凡到饭点，找人轮替去吃饭。”</p>
张北满意了，他竖起大拇指：</p>
“很棒！完美！吃完记得催下厨房把饭装好，对了，我这两道菜不够，你让二虎再加两道，再放几块点心。没食材的话，我记得我和六六包里有现成的！”</p>
张守诺：“……。”</p>
默默点头再度弯腰行礼完毕，张守诺迅速离开前院没了影。</p>
…………</p>
满意的收回视线，张北这时才留意到旁边小孩神情似乎变得有点微妙。</p>
假装没看见，张北只是道：</p>
“待会我们一起先送饭，送完了在找地方吃饭。”</p>
祠堂周边现在都快变成刑堂了，去那吃饭就是伤害小孩心灵！</p>
“吃完之后我们再一起去库房转转，然后去找住的地方，怎么样？”</p>
“嗯。”</p>
不过说是让张二虎送，但等守诺走后，张北便想起自己还有‘挂’没用。</p>
他当即掏出对讲机，很快联系上张六六带人过来拿饭，又和张胜连敲定了吃饭的事同时收获了一份其他族人的信号频道。</p>
果然，科技改变生活。</p>
不知道张守诺究竟是在厨房里帮着忙活什么，总之，等张六六都带着另两名张家人来了，这人才提着打包了一层又一层的饭菜姗姗来迟。</p>
没来得及特别留意张六六后面站着的两人，张北本来只打算对张六六招呼一声，就带着新出炉的小官小弟溜去吃饭，再看看库房内情况当放假。</p>
可张六六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张北心头一凛：</p>
“招了。”</p>
沉默两秒，张北点头：</p>
“好，知道了。先吃饭，吃完我立刻过去。”</p>
说着，张北看向旁边的小官：“我们先吃饭，吃完我把你送到库房的胜寒族老那，你最近先在那休息，至于练功的事……你之前是一众族老在单独授课吧？”</p>
见张北说到习文学武的事，小官神色变得有些紧绷，他郑重一点头。</p>
看这小不点少见的表现得有点紧张，张北忍不住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