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厉宸顿住脚步,缓缓转身,唇角噙着一抹讥诮:“她不是自愿进陆家的,这个房子囚禁了她一生。她连死都不愿意回来,你有什么资格留住她?”
老爷子气急,剧烈咳嗽起来,差点儿一口没上气。
王平立刻将喷雾递给老爷子,喷了好几下,老爷子才止住咳。
喘着粗气,瞪着陆厉宸:“就凭我是她丈夫!”
“丈夫?”陆厉宸笑容更笑了,灿烂得刺目,更是如刀狠狠扎入老爷子的心头:“你的年纪已经足以当她爸爸了,是你强迫了她,怀上我,她才不得不嫁给你。你算什么丈夫,顶多是个强盗。”
这话特别重,所有人都吓一大跳。
老爷子气得直翻白眼,陆佩兰忙到陆厉宸身边,柔声哀求:“厉宸,你就少说两句,爸都已经这样了。你就看在他年老体弱的份上,不要再刺激他了,好不好?”
“他年老体弱?我妈妈的生命却永远定格在三十二岁!她没都来得及老去,就被迫自杀。”陆厉宸咬牙切齿,眼尾一抹猩红,是他无法言诉的悲伤。
陆佩兰没想到陆厉宸对老爷子的恨意如此之深,亦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场多年的积怨。
老爷子强娶温软的事在香城人尽皆知,却没人胆敢议论。
陆厉宸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公然打老爷子的脸,这话陆佩兰不知道该怎么接?
“厉宸,上一代的是非恩怨不是我们所了解的,我们不是当事人,就不要妄下定论。你要想想,如果温姨没嫁给老爷子,哪来的你?”陆佩兰只想陆厉宸念在父子一场的份上,不要再刺激的老爷子了。
可此话却戳中陆厉宸的痛处,他仰天大笑,眼底却一片寒气:“我可宁世上没有我,只要我妈妈快乐幸福。”
陆佩兰心头一颤,这话重若千斤,压得人心头堵堵的,透不过来。
陆厉宸不再跟他们废话,转身就走。
王平的声音响起:“三爷,你今天不能带走三夫人。”
冷冷转身,陆厉宸目光如刀:“连你也要拦我?”
王平低眉顺眼:“不敢。但是,三夫人生平的遗愿就是死后进陆家祠堂,你这样带走她,不是孝顺,是要她死不瞑目。”
“你说什么?”陆厉宸目呲欲裂,声音更是天山寒冰。
烈日炎炎下,所有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王平不卑不亢,维持着恭敬却强硬的态度:“三爷不信,请跟我来。”
陆厉宸原本应该大步离开的,可脚像是有自主意识般,跟着王平进入主屋,来到三楼。
王平推开温软在世时的卧室门,躬身对陆厉宸说:“老爷子不让任何人进去,梳妆台上的第三个抽屉有封三夫人留下的信,三爷可以拿出来看看。”
鬼使神差般陆厉宸进了卧室,里面的布置一如当年,还是他妈妈在世时的模样。唯一的不同是,一面墙挂满妈妈的照片,是她从小到大各种演出和比赛的照片。
每一张都那么美,她那么忘我投入,脸上随音乐出现各种不同的表情,或喜悦,或悲伤,或微笑,或哭泣……
陆厉宸眉头紧皱,走到梳妆台前,上面放着他和妈妈的合照。
当时他五岁,一脸天真,笑容灿烂。
妈妈抱着他,坐在花园假山的一角,他们对着镜头笑。
以前他看不出来,现在才发现妈妈的笑容十分勉强,眼底的苦涩和悲伤快溢出来了。
轻抚着相框,陆厉宸无声说了句:“妈妈,对不起。”
他不该爬进妈妈的肚子,那样她就不会因为他,强迫自己嫁给一个足以当她父亲的老头子。
且这个男人卑鄙无耻,在她饮料里下药,强行占有了她。
纵然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可陆厉宸也知道,以老爷子的个性,就算没有怀上他,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妈妈。
可每每想起,他还是自虐般责怪自己。
他在不被期待下闯入人间,害了一个无辜女人一生。
照王平所说,拉开第三个抽屉。
里面静静躺着一封信,信纸泛黄,留下斑驳的痕迹,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陆厉宸将妈妈的遗像和灵位小心翼翼放下,腾出手来,抽出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