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绝对不可能！”</p>
罗北霆第一反应是摇头。</p>
普通老百姓不知道仪鸾卫的厉害，他们这些官宦子弟还能不知道吗？</p>
说难听一点，那就是皇帝私人的走狗鹰犬，视律法为无物，具有先斩后奏的权力！</p>
指挥使亲自带人上门，罗漾哪怕能留个全尸，都算是皇恩浩荡了！</p>
素言急了：“奴婢不敢撒谎，外面现在都传疯了！大爷要是不信，不如出门去找亲朋故旧打听打听！”</p>
要不怎么说女人最了解女人，柳苏儿一开始觉得是这小蹄子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争宠，还想发落一通。</p>
但一阵风吹过，她没来由地打起了一阵冷颤。</p>
“大爷，反正天色还早，不如你出去转转。”</p>
说罢，柳苏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不着痕迹地放到罗北霆的手上。</p>
“找朋友喝杯茶也好，家里现在只能靠你了。”</p>
她低声说道。</p>
没办法，世道如此，哪怕柳苏儿觉得自己再能干，遇到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事情，她也只能求助罗北霆。</p>
尤其是在他们离开大将军府之后，她连个大奶奶的头衔都没有了。</p>
以前那些对自己笑脸相迎的太太们如今收了帖子，却没一个回的，更甭提邀请她吃茶赏花。</p>
银子在手，罗北霆的心气儿顺了不少。</p>
“我出去问问，你们别瞎嚷嚷，老实在家待着！”</p>
他背着手，向外走去。</p>
倒是柳苏儿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素言，让她起来。</p>
“你把在外面听到的话，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别漏掉了。”</p>
素言站起来，她耷拉着脑袋，抽抽噎噎地重复着那个路人对自己说的话。</p>
听完，柳苏儿的身体摇晃了几下。</p>
“快，快备车，我要回家……回大将军府，找老夫人！”</p>
不必等罗北霆的消息，她此刻已经相信了传言。</p>
可惜，大将军府紧闭大门，任凭车夫把门板敲得震天响，里面就是无人应答。</p>
很明显，主家这是不想待客。</p>
柳苏儿急得大喊：“是我啊，我是大奶奶，瞎了你们的狗眼吗？”</p>
等了半晌，倒是有个老迈的声音回答道：“府里哪有什么大奶奶，快滚！”</p>
话音刚落，一盆污水就泼了出来。</p>
“再不滚，就不是洗脚水而已了！”</p>
老头哈哈大笑。</p>
被扬了一头的柳苏儿顿时干呕不止，她刚一张嘴，又急忙拿手捂住，生怕不小心吞进什么脏东西。</p>
同样听到消息的阮氏，也赶紧坐车过来。</p>
她是想分家，自己当家做主，但前提是大将军府里已经没有便宜可占了啊！</p>
眼看罗漾没事，竟然再次领兵打仗，万一又打赢了，罗家岂不是更显赫？</p>
她的儿子女儿都还没说亲！</p>
没分家，他们就是大将军府的公子小姐，才能谈成更好的婚事啊！</p>
看门老头绝不厚此薄彼，又是一盆洗脚水兜头浇下。</p>
他拎着空盆，还小声嘟囔：“别再来人了，老子的脚都要洗秃噜皮了啊！”</p>
坐在茶楼包房里，罗北霆浑身发冷。</p>
就在刚才，有个还念旧情的朋友匆匆来见了他一面。</p>
至于其他的酒肉朋友，早就避而不见了。</p>
那朋友连茶都没喝，只拱拱手：“家父在大朝会上的确听说两军已经开战，领军的正是罗大将军，他杀了西蛮小王子，听说是西蛮王最宠爱的大妃给他生的老来子，其母族也很强大，也最有可能继承王位。”</p>
而且，因为度哈死得凄惨，这位大妃认定是其他几个王子在背后下了毒手。</p>
不仅整日在西蛮王面前啼哭，还联合母族的哥哥侄子们，杀了两个年长的王子。</p>
这么一来，整个西蛮陷入内忧外乱。</p>
朋友都走了好久，罗北霆还呆若木鸡。</p>
一直坐到天黑，他才行尸走肉般走出茶楼，自然也没有留意到其他人鄙夷的目光。</p>
晃晃悠悠的，刚拐入另一条街，罗北霆被什么人挽住手臂。</p>
一股香风扑面而来，伴随着娇哝软语，他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一栋华美的四层建筑里……</p>
罗漾十几岁就开始在战场杀人了，靠着实打实的战功一路升上来的。</p>
他深知，眼下正是彻底打垮西蛮的良机！</p>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远在千里之外，深宫大内的皇帝没有拖后腿。</p>
他一连下了数道圣旨，保证军需物资，并且从各地调兵，多方支援罗漾所在的前线。</p>
没办法，御医已经被迫道出实情，皇帝最多只有半年的寿命了。</p>
这是一场必须速战速决的战争！</p>
作为天子，他这一生别说开疆扩土了，甚至还有几次险些丢城割地，如果不是倚仗罗家，可能连皇位都坐不稳。</p>
但他到底还是像所有的皇帝一样，患上了疑心病。</p>
好在，到了最后时刻，君没有抛弃臣，臣也没有抛弃君。</p>
一个深夜，罗漾主动进宫，他恳求皇帝屏退左右，将那件大氅献上。</p>
绣娘用细小的绣花针挑开大氅，取出缝在内层里的信件，又照着原来的针法，一针针缝好，保证和之前一模一样。</p>
而那两封信件，伪造得极其用心。</p>
皇帝看了，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他还是忍不住暴跳如雷。</p>
等皇帝的怒气消了，罗漾才和他一起商量了这个对策。</p>
然后，便是仪鸾卫白天当众抓人，跟踪尾巴，顺藤摸瓜，将度哈等人一网打尽。</p>
再然后，罗漾暗中率亲卫离京，迅速集结兵力，打了西蛮人一个措手不及！</p>
只是，无论皇帝还是罗漾，都没料到罗家会“后院起火”。</p>
他前脚被抓，后脚儿子和弟弟就闹开了。</p>
以至于皇帝现在还挺愧疚的。</p>
为此，当第一封捷报传回京城的时候，皇帝特地让皇后亲自准备了两份极为丰厚的赏赐，让总管太监送去罗家。</p>
点名给了罗老夫人和罗夫人二位女眷。</p>
大将军府正门大开，摆上香案，全家叩谢圣恩。</p>
第二日，罗老夫人和姜芙按品大妆，婆媳俩进宫谢过皇后。</p>
出宫之后，罗家继续闭门谢客。</p>
就这样，罗漾在前方打仗，不只是满朝文武抓不住罗家的一点儿错处，就连阮氏和柳苏儿等人绞尽脑汁也进不了门。</p>
她们觉得自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p>
尤其是在一封又一封捷报频传之后！</p>
皇帝给罗漾半年的时间，但罗漾只用了四个月，就把西蛮国彻底打散，王室成员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全歼。</p>
剩下的贵族，听话的就归拢到各个部族，不听话的，更好说，直接一刀杀了。</p>
那些惨死在西蛮人铁蹄之下的百姓，当初可没有选择的机会！</p>
当然，朝中也不是没有文官以此攻讦罗漾，说他杀戮太过。</p>
但皇帝直接在大朝会上发怒，还打了这人二十棍。</p>
要知道，对官员来说，杖刑真是比杀了他们还要命。</p>
消息一出，全国的百姓欢欣鼓舞，甚至有人蹲在大街上就哭了起来。</p>
“再也不用害怕蛮子南下了！”</p>
“哼，居然还有替蛮子说话的，你跟蛮子讲温柔，蛮子要砍你的头！”</p>
“爹，娘，你们听见了吗？罗大将军把蛮子灭了！你们在天有灵，也该瞑目啦！呜呜呜……”</p>
半个月后，大军胜利归来。</p>
整个京城沸腾了，几乎所有人都涌上街道，挥着鲜花、帕子，迎接英雄。</p>
然而，打头儿的却并不是罗大将军。</p>
此时此刻，威武雄壮的罗大将军正一脸温柔小意。</p>
“没、没受什么伤。”</p>
“都是皮肉伤，不打紧。”</p>
“真的，真的！我什么事都没有，身体好得很，今晚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