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古怪的味道,就连唐玄也听得出,他这是心中有气。
“师父,您瞧瞧这猴子,到了人家门口,他居然还在胡言乱语,您也不管管他。”
猪八戒知道自己说不过孙悟空,而且也打不过孙悟空,索性直接向着唐玄求援。
唐玄微微皱眉,朝孙悟空斥道:“咱们都是修行之人,这没来由的话,切莫再说,万一伤了和气,今晚露宿街头是小,耽误了传教却是大事。”
孙悟空一吐舌,虽说不忿,可也知道唐玄说得在理。
于是他压低声音,朝着唐玄解释:“师父莫怪,俺也只是瞧着这城池破败,周遭百姓也并非富裕人家,甚至不少都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朝不保夕的,可这寇家老爷却不加以救助,反而只知道斋僧,所以才忍不住说了几句。”
唐玄点点头,心中对于孙悟空的说法,也颇为赞同,只是在他这个位置,有些话却是不能说的。
而且经历过后世的生活,唐玄也明白,哪怕是再富有的人,也不可能救济所有的穷人,所以寇洪的举措虽说不妥,可也没错。
就在师徒几个闲聊的时候,寇华却是急匆匆引着一群人走了出来。
为首一中年男人,身穿一领居士袍,虽说满面虬髯,可看上去却也还算和善。
瞧见唐玄几人,那中年男人还没到近前,就先朝着几人行了一礼。
“小老儿寇洪,见过几位长老!失礼之处,还望几位长老海涵。”
说着,寇洪又紧走几步,朝着唐玄迎了过去。
见到对方如此,唐玄赶忙回了一礼,而后也说了几句客气话,才朝寇洪快步迎去。
两人见面,立刻便好似多年的好友一般,皆是面带喜色,几句佛经、典故说下来,脸上都带着一副相见恨晚的神情。
孙悟空在一旁瞧着,知道自家师父是逢场作戏,于是也只陪着笑,却不多嘴。
猪八戒见了,却是一脸无奈,只觉得这寇家主人太过唠叨,耽误了自己用膳的大事。
可眼见着唐玄都没有说什么,他这心里就算再怎么不快,也就只能忍着。
等了许久,唐玄和寇洪总算是到了花厅落座。
双方才一坐定,寇洪便高声朝着下人吩咐。
“几位圣僧一路劳苦,你们快些准备斋饭、浴汤,莫要耽搁、怠慢!”
唐玄闻言,赶紧又起身道谢,那寇洪也赶忙随着起身,力求将礼数做到周全。
孙悟空终于是看不下去,朝着寇洪问道:“员外,你为何斋僧啊?”
寇洪看向孙悟空,脸露疑惑,只好转头看向唐玄,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唐玄无奈,只得将孙悟空的身份大略说了,而后又道了个歉。
“员外见谅,这厮野惯了,也没个礼数,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寇洪心性如何,唐玄并不知道;但寇洪待人处事上的功夫,唐玄却是自愧不如。
就比如此刻,明明孙悟空已经十分无礼,可寇洪只是短暂的犹豫后,就立刻又露出笑容,并且真就回答了。
“不瞒几位圣僧,小老儿原本也是个钻营钱财的,只是后来机缘巧合下,有了些奇遇,对世事也算是有了几分明悟,故而开始发愿斋僧。”
唐玄点点头,正要赞许几句,算是对之前孙悟空无礼行为的弥补。
可不等唐玄开口,孙悟空却已经接口说了下去。
“是机缘,还是亏心啊?外面那么多百姓都生计艰难,这里若是想行善,为何不先接济他们?”
寇洪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但却依旧压着脾气,看的唐玄等人皆是暗暗赞叹。
唐玄担心寇洪发怒,赶忙说道:“员外见谅,待回去,贫僧定当好生责罚这厮。”
寇洪喘了口气,似乎已经适应过来,他一摆手,道:“无妨,圣僧的高徒所言不虚,外面的百姓的确是有很多衣食无着、生活困苦。”
唐玄脸色微变,不知道这寇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见没人搭话,寇洪只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可小老儿也曾派人救济他们,但他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无论是给粮食或者本钱,他们都是吃光了败光了,便不再另寻他法,依旧每日赖在家里,或者在我这宅院外闲逛,等着我寇家的帮衬。你们也瞧见了,我寇家虽说富庶,可也养着不少人,如果真的一直帮着他们,那寇家迟早也得被拖垮。”
唐玄点点头,心中对寇洪的话还算赞同,他也有理由相信,世界上真有寇洪描述的那种人。
只是唐玄更加确定的是,寇洪的话带着水分,至于多少,他就懒得过问了。
不过唐玄如此想,孙悟空却不一样;见唐玄不再言语,而寇洪却一脸悲戚,孙悟空哼了一声,索性也不做声。
猪八戒见状,谄媚的一笑,而后说:“员外见谅,俺这师兄时常发疯,见到穷人就受不了,这才有些失态。”
寇洪点点头,笑道:“看得出,小长老也是个有修行、有善心的;既然您都开口了,那小老儿就再做一回善人。”
说着,不等唐玄等人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他就又一次将下人唤了过来。
“来人,去准备些吃食,给外面的百姓分了,就说今日有东土圣僧驾临,这些都是小老儿代圣僧招待他们的。”
唐玄闻言,赶紧又朝寇洪行了一礼,而后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元宝来,放到桌面上。
“圣僧这是何意?”
寇洪看着元宝,眼神里明显带着些渴望,但嘴上却是另一番话,甚至还用手将元宝往唐玄身边推了推。
唐玄见状,笑道:“员外莫要误会,既然是代贫僧招待的,贫僧自然是得付出些的;这些只不过是一份心意,还望莫要嫌弃。”
话说到这份上,寇洪自然也不好再回绝了,只好将元宝收了,又朝唐玄行了一礼,再度说了几句漂亮的客套话。
“小老儿到今日方知,原来世间真有神仙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