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是一国之主,这天竺国王只是短暂的惊慌后,就恢复了镇定。
他盯着唐玄,半晌后,突然单膝跪了下去。
这一幕令唐玄感到极为惊讶,而大殿下方的文武百官,以及公主都是满脸震惊。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嘀咕,怀疑唐玄用了什么手段,操纵了国王的心智。
“陛下欲杀贫僧?”
唐玄冷声问了一句,眼神中满含疑惑。
饶是他算无遗策,可如此刻这般的景象,依旧是他没曾想过的。
天竺国王朝下瞧了一眼,随即也意识到,自己这次的行动有些莽撞。
他讪笑着起身,朝着唐玄解释。
“圣僧莫要误会,不是寡人有什么心思,实在是有件事,寡人想请圣僧帮帮寡人。”
“陛下有何事?”
虽说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不寻常,也知道国王如此,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可唐玄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或许他本就是个适合冒险的人,故而此刻哪怕明知不该接受,却还是选择了开口。
国王见唐玄如此回答,便知道此事还有余地,于是赶紧开口。
“是这样的,公主已经和寡人说了前因后果,寡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也算是解开了;只是那假公主一年来,对寡人也是极好的;况且她、况且她——”
后面的话,国王不知是不好意思说,还是不知如何说,竟是结结巴巴了半晌,也说不下去。
唐玄见状,摇了摇头,问:“陛下不会是想见那假公主吧?”
国王点点头,不过紧接着却又快速摇头,脸色也变得更加古怪。
“其实寡人是想留下她,做寡人的义女。”
唐玄闻言,微微蹙眉,没想到国王会提出这种要求。
盯着唐玄看了许久,唐玄最终确定,国王并非玩笑,也并非另存了什么打算。
他看得出,国王提出要求时,眼神中带着浓烈的期望,那种期望只会是来自父亲。
这种情况,已经不仅仅让唐玄始料未及了,更准确来说,此刻的唐玄,只觉得这件事有些荒诞,有些难以理解。
“能告诉我原因吗?”
国王一怔,有些拿捏不准唐玄的态度。
他问:“圣僧的意思是?”
“我需要一个理由,最起码我得保证,她留下来,不会是个祸患,也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国王毫不在乎唐玄语气中赤裸裸的猜疑,他咳了两声掩饰尴尬,而后开口解释。
“其实一开始,寡人就觉得公主有些不对劲,只是当时寡人一厢情愿的觉得,可能是她玩够了,所以改变了;可直到今日,寡人才明白,是公主被替换了。”
唐玄催促道:“这和你要收她做义女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
天竺国王有些激动的说:“这么久以来,我们已经有了父女的感情,而且公主也很尽责,帮寡人分担了不少事;虽说她是假公主,可却比寡人的亲生女儿更加称职,也更加善良,更加知心。”
唐玄闻言,不禁有些诧异,他从没想过,结局会是这样。
短暂的沉默后,唐玄问:“你是怎么确定,那些不是她伪装出来的?”
天竺国王苦笑着说:“之前公主和寡人说了一件事,所以寡人便知道了她的身份确实无误;圣僧可知道,她说了什么?”
唐玄摇摇头,不过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好奇。
其实从公主说出那话时,他就很想询问,只是碍着身份,不好开口。
国王犹豫了一会儿,说:“是一条人命;她五岁时,寡人带她去宫外玩;当日我们假扮成平民,遇上大雨,便借宿在一户人家;当时公主看中了那家孩子的一件玩具,便向寡人讨要,寡人同那家人商量了很久,可最终却因为那家的孩子不肯,所以寡人只好劝说公主放弃。”
唐玄听到这里,隐隐的猜到了一些端倪,只是他不敢相信,人心会险恶到那种程度。
天竺国王显然也觉得此事有些压抑,沉默片刻,才又继续。
“寡人劝了一番,又许诺了诸般好处,公主便也就不再吵闹了;当时寡人只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了;可谁曾想,用过晚膳后,公主居然将那户人家的孩子推到了水井里,结果此事正巧被那户人家的女主人瞧见,便想杀了公主,为他们家的孩子报仇。我当时也是糊涂了,竟然信了公主的鬼话,以为他们识破了我们的身份,想要绑了我们换好处,于是一刀一个,将他们都给杀了;事后得知真相,寡人心中虽说惋惜,可为了颜面,还是将此事埋在心里,对外只说遇到强盗,是他们舍命救了我们,并且给他们修了一座庙,年年祭祀。”
说完这些,国王仿佛是脱力了一般,好一会儿才又继续。
“后来,寡人觉得公主不对劲时,也曾经试着询问,可她却语焉不详,当时寡人只觉得她或许是不愿意面对,便没多想。直到刚刚公主说出此事,寡人这才知道,从始至终真正的公主,都记得此事,只是她从没觉得自己有错,如果不是被假公主用风送走,她或许到如今都觉得,自己是公主,便该掌握一切。”
又是一声叹息,国王继续说:“而假公主,虽说是假的,可她悲天悯人,前些时候,凤仙郡干旱,她还曾削减开支,舍出不少钱财,来救济灾民,更给寡人出了不少主意,用以帮扶那凤仙郡。”
唐玄对凤仙郡的事很了解,自然对国王的话没有怀疑。
仔细想想,那假公主似乎也的确没做什么错事,而自己的任务,也只是将真正的公主送回来。
然而唐玄却始终拿不准,如果自己真将假公主留下,会不会对天竺国造成影响。
而且假公主既然是玉兔,那么嫦娥只怕早晚有一天会找过来,到时候,国王心中岂不是更加悲痛。
一时间,唐玄竟然有些难以决断,心中真恨不得之前便揭露出真相,让他们自己承负这段理不清楚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