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破晓。
唐玄才从十方世界中出来,准备去寻自己的几个徒弟,安排些琐事,结果还没出门,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轻呼。
“圣僧,您醒啦?”
这声音颇为突兀,而唐玄又才刚刚回到房间,故而也被吓了一跳。
“圣僧莫要多心,小人是馆中的仆役,奉了驿丞之命,在此候您。”
显然对方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冒失,故而赶忙补了一句。
唐玄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神情颇为无奈。
“晓得了,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唐玄回了一句,心中则是快速盘算,猜测对方可能有什么目的。
借着晨光,唐玄能瞧见,那人躬着身子,虽说隔着一道门,却仍旧保持着谦卑。
他十分客气地说:“陛下昨夜派人前来知会,说圣僧一路劳苦,昨夜又入宫赴宴,只怕已然颇为乏累,故而不必于朝会面圣,陛下会在晌午摆宴,正式召见圣僧。”
说完,他又觉得不妥,继续补充:“消息来得太晚了些,驿丞见这边灯火熄了,便没敢打扰,特意吩咐我等于屋外轮值,等着您起了,好尽早地禀报给您。”
唐玄揉了揉额头,只觉得此举有些荒诞,但想想那妖精还在宫中,便又释然了。
从昨夜的情况看,唐玄已经可以确定,那妖精依旧在假扮公主,而且借着公主身份干预天竺国王的决策;而妖精终究不是人,他们行事天马行空,本就无甚拘束,有些出格也不算奇怪。
短暂的思索后,唐玄轻声答应,而后便打算假装继续歇息,等仆从退去,再去寻孙悟空等人。
“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便回去歇息吧。”
仆从闻言,又行了一礼,这才缓步离开。
确定了外面没人,唐玄推门而出,正要去徒弟们的房间,结果没走几步,就瞧见孙悟空从房顶落下。
“悟空,你这是?”
孙悟空讪讪一笑,道:“俺总觉得心中不大踏实,加上俺这火眼金睛只能分辨妖魔,却辨别不得神佛幻化,此处毗邻灵山,俺放心不下,便暗中巡夜来着。”
唐玄点点头,冲孙悟空夸奖了一番,而后说道:“反正遇见你了,那为师也能少走一趟了。你替为师传些消息过去,有几件事,为师需要你们早些准备。”
言罢,唐玄手指掐诀,凭空变出几个信封,上面各自写着几个徒弟的名字,将之交给孙悟空。
孙悟空见状,直接拆开自己的那封,而后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师父,您这是想——”
他的问题还没说完,唐玄便摆了摆手,轻轻嘀咕了一句。
“不可说,不可说。”
话音未落,唐玄驾云而起,朝着馆驿外飘然而去。
孙悟空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可又不能忤逆唐玄,只好压住心底的疑惑,朝着房间走去。
不多时,天竺王都的街市上。
唐玄换上一系本地人的袍子,东摇西逛之间,竟与天竺人没有太大差别。
此时的街道上,其实大多数都是些才进城的乡民百姓,以及一些收拾铺面的小贩。
不少人瞧见唐玄,第一反应便是这人必定个容易哄骗的肥羊。
于是乎,唐玄一路走下来,非但没有感受到多少地方风情,反而闹出许多笑话。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早上,等到日上三竿,唐玄返回馆驿时,十方世界中,已经堆积了不少当地的特产和杂物。
倒不是唐玄真的蠢笨好骗,实在是天竺王都的商人过于市侩,唐玄每每想要打听些消息,便必须得买些东西,这才肯开口。
对此,唐玄自然是十分无奈,但好在他也有不少金银,不至于因为一次购物,便被掏空。
当唐玄站在馆驿门口时,一乘小轿已然停在外面,几名明显是宫中出来的侍卫,守在轿子两侧,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瞧见唐玄,一名侍卫快步上前,朝着唐玄喝道:“今日馆驿中有贵客,闲杂人等不许进出!”
唐玄打量那侍卫一番,问:“什么贵客?我就住在馆驿,如何不知啊?”
他此刻一身俗家打扮,虽说自称住在馆驿,可侍卫依旧没有将其与大唐高僧联系到一起,语气里不禁带上几分轻蔑。
“我不管你之前住在哪,既然现在在外面,那就得先等着,等我们走了,你再进去!”
唐玄闻言,苦笑摇头,朝着远处走了几步后,一点脚直接跳入院中。
侍卫被这突兀的变故吓了一跳,呆愣数息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朝着院落中追去。
可等他们进去时,唐玄却已经显出本相,坐在院墙旁的一棵树下,盘膝入定。
瞧见唐玄是个和尚,先前还一脸紧张的侍卫,立即有些糊涂和为难了。
他并不知道唐玄的底细,只是听说国王似乎对一位大唐来的高僧颇为器重,甚至一大早就派了内侍总管前来。
所以当瞧见唐玄是和尚后,他生怕不小心惹了对方,而对方恰巧便是那高僧的门人弟子。
唐玄以心神观悟,轻易便看见对方的一举一动。
见其犹豫不决,唐玄说道:“既然都进来了,想做什么,何不早些去做?”
侍卫吸了吸鼻子,一脸古怪地盯着唐玄看了许久,这才开口。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唐玄笑道:“不是什么人,只是个和尚。”
“方才外面的,可是你?”
“是我,也不是我。”
唐玄知道侍卫存着什么心思,却依旧不肯罢休,故意打着哑谜。
侍卫有些急了,正要上前,可就在此时,不远处却有脚步声传来。
“出什么事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紧随而至,听上去似乎有些着急。
侍卫见到来人,连忙躬身行礼,而后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听完了侍卫的话,来人看了眼唐玄,试探着问:“您便是大唐来的圣僧?”
唐玄轻声吟诵佛号,而后回答:“众生执着,故分你我;名字、身份、来历不过浮云、代号,贫僧可以是,自然便可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