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妹妹,你莫不是觉得姐姐这几百年的光景是囫囵过去的?”
铁扇公主习惯性地扇着折扇,脸上的神情带笑,可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戏虐,令人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判断她的情绪。
一旁的听香心头一颤,还以为铁扇公主的察觉到了不对,真心动怒。
她正要劝解,谁料琳儿却是复又开口。
“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心中忧虑,毕竟这有道是人心难测,情爱无常;就像姐姐说的,这么多年了,万一那牛大哥只是寻个借口,那御弟哥哥便是舌灿莲花,也必然是无济于事。妹妹这心里,担心姐姐到时候接受不来,做出什么傻事,落得个亲者痛仇者快的境地。”
琳儿这番话,说得是柔声细语,甚至令人听不出情绪起伏。
铁扇公主也不知是在思量品味,还是想到了什么,这次却是半晌也没开口,一双剪水双眸瞧着远处擂台,竟是有些出神了。
听香见状,朝着琳儿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莫要再多说什么,以免真的触怒了铁扇公主。
作为妖族,听香平日里没少听人说起,妖王们的脾气古怪,抑或是各种薄情寡义的传闻。
此刻她虽说也真心将铁扇公主视作,可以交心闲谈的姐妹,可她却本能地对其存着几分提防,生怕琳儿一时冲动,说错了话,到时候连个退路也都没了。
然而琳儿心中所想,却是不同于听香。
她所思所念,以及如今的筹谋,其实都是在为唐玄考虑,担心万一事情不成,唐玄会再次落入进退维谷的艰难境地。
而且作为曾经的上位者,琳儿也能够理解,一个女人要撑起一片天地,而且还得兼顾各方责任的艰难,所以在其心中,本能地便觉得,自己必然是最懂铁扇公主心中所想的那个,这才敢轻易便说出那番话。
实际上,琳儿的想法倒也没错,至少此刻的铁扇公主,心中已经认同了琳儿的意见。
只是铁扇公主性子刚强、坚毅,堪称女中豪杰,自然不会轻易便真如琳儿所说,做出自损的事来。
刚刚的出神,其实铁扇公主便是在想退路和对策。
片刻后,就在听香快要支撑不住时,铁扇公主终于是再度开口,说出自己的决定。
“另外妹子,你们放心便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难为你们;不过有件事,还请两位妹子能答应姐姐。”
听香本就没有什么发言权,此刻心中也是在思考对策,自然是反应慢了些。
琳儿短暂的沉默后,立刻说道:“不知是什么事?”
铁扇公主苦笑一声,说道:“玄奘说,我儿圣婴是在躲避天庭和阐截两教,所以才留在观音座下;若是日后我有什么不测,你们便替我转告他一声,让他好生在佛门修行,日后得个正果,莫要再回妖族了。”
说完这话,铁扇公主最后的坚强,似乎也被粉碎,一滴眼泪竟在其眼眶中快速坠出,又被其不着痕迹地抹除了。
这一次,琳儿也有些不知所措,竟是半晌没有开口。
这一来是她对妖佛之间的事不清楚,二来是她总觉得铁扇公主这话中,隐隐有诀别的味道,令其隐隐觉得不妥。
相较于琳儿,听香因为是妖族的原因,反应倒是更快。
她很清楚,作为妖族的铁扇公主能让红孩儿留在佛门,必然是准备做某件大事,存了借唐玄的这点人情来托孤的念头。
而眼下能让铁扇公主如此的,似乎也就只有对付牛魔王和玉面狐狸。
一时间,听香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她并不懂得感情,所以完全没法理解铁扇公主的心情,自然没法劝解;况且自己此刻若是真劝了,说不定只会起到反作用。
高崖上,三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也不知多久,最终还是琳儿再度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
她轻叹一声,说道:“我曾听御弟哥哥念叨过一句诗,如今想想,倒也有理。”
“什么诗?”
听香不知琳儿的意思,但见有法子分散精力,自然不愿错过机会。
她紧随其后问了一句,而后侧目看向铁扇公主,似乎是在观察她的情绪如何。
铁扇公主看在眼里,却是故作不知,只是静默地立着,也不知是等琳儿继续,还是心中想着别的什么。
琳儿见状,索性继续说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琳儿话音才落,就听铁扇公主呢喃着,也念了一遍。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好一个故人心易变,好一个变却故人心。当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才好呀。”
她这话中,带着几分哀怨,以至于即便是不懂感情的听香,此刻也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两女正要再劝解,远处却是传来一阵声响。
听香侧目看去,旋即脸色转喜,朝着铁扇公主嚷道:“姊姊,好像是牛大哥!”
铁扇公主闻言,顺着听香指的方向看去,瞬间脸色转悲为喜,不过紧接着,她便又开始踌躇起来。
“莫不是他得知了消息,心里气愤不过,过来生事了?”
听见铁扇公主这话,两女一时间也都有些不知如何应答。
毕竟她们都是女子,对男人的心思并不了解,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出了名执拗的牛魔王。
一时间,两女俱是沉默不语,甚至神情中都带上几分忧虑。
铁扇公主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我便去瞧瞧,若真是来生事的,我断了念头也就是了。”
一声才罢,她便要驾云过去,可不等她动,听香却是再度开口。
“应该不是,师父还在后面呢,看样子是谈拢了!”
听到这话,铁扇公主再度侧目,这才瞧见,牛魔王后面果然远远吊着个唐玄。
只是唐玄此刻疲乏不堪,速度不快,而牛魔王身形巨大,之前几乎完全将其遮蔽住了,这才令三女根本没有察觉出丝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