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头释然地笑了出来。
怪物。
是的她创造出来的就是怪物,一个五官都是被缝合的,靠着吃人为生的怪物。
但是那个怪物啊,在她最痛苦的七夕节里,送给了她一朵玫瑰花,抱紧了她的身体,牙牙学语一般地喊着“我爱你”。
会给她扎头发,会哄她吃饭,会趴在她的腿上听她总是破音跑调的歌。
他那么乖,连难听这个词语都说不出口。
那是她的血肉里生长出来的至亲。
她早该死了!
从他的身体如同飞灰一般消散的时候,她早就该结束自己的生命了,直视律法和这四四方方的牢笼束缚了她的身体。
【只要有权势,什么样的人你都会拥有,大家都会说爱你。】
【至于那样的怪物,用你自己的手可以创造出成千上万个。】
死了就是死了,再创造出来的一千个一万个都不是她的葛笑。
过往的回忆是无法重现的,再来多少个替代品也都是一样。
“你提醒了我一件事,我活得实在是够久了。”
“我不应该让他在黄泉路上等我那么久,他的眼珠我没有选好,不是很好用,我应该早点下去找他的。”
她不想等法律判决了,没有他,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日子不过是无聊叠加另一个无聊。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愿意吗?我可以用代码重塑一个和他一摸一样的AI,性格和记忆都会一摸一样。】
死了就是死了啊,死了就是无法再重来的。
“我拒绝。”
她就是该陪葬的。
冰冷的死亡分离你我二人,
冰冷的死亡又让你我再次相遇。
第221章 潘多拉的魔盒(十)
“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我们巡查的狱警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气息了。”
米星看着地上平躺的葛潇的尸体,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的眼上,阳光下,她的眼珠逼近透明的琥珀色。
千斤顶重的郁气压在米星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本不该伤感的,这个女孩作恶多端,藐视生命,正义不会给她一条活路。
可是人就是这样,你明明知道她该死,但当她真的死在你面前的时候,那种本性里钻出来的痛苦和悲伤却难以压制。
“她从被拘留开始就一直称自己患有各种疾病,包括哮喘、咽炎,慢性胃炎以及精神类疾病,并偷偷攒下药物藏在被褥中。”
原来她并非活着,而是一直在寻死的路上。
每一颗药她都好好地保存下来,直到积攒出一大把药品,直接塞入口腔。
药物互相作用,一大把药片又会堵塞喉管,她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以往米星并不能理解,葛潇这种天之骄子,本应该是极度利己和理智的。但真正体会过爱的感觉后,他大概能体谅葛潇的选择了。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倒不如奔赴有爱的死亡。
只是——
为什么是今天?
过去的问讯中他们并没有调查出葛潇对Hints实验室的态度,但米星能隐约差距到葛潇其实并不喜欢也并不完全认可Hints实验室。既然对葛潇的审判仍在进行,死刑还没有敲定,Hints实验室的调查仍然在推动,那葛潇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自杀?
“她最近见过什么人吗?”一直沉默的米星转过头询问狱警。
“有一个人,”狱警回答,“胡胜指挥官。”
米星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
这个名字如同平地惊雷,米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表情。
指挥官很少过问葛潇的事情,之前每次针对葛潇的问讯都是自己来做,再报告给其他人。
这次胡胜指挥官为什么.......
而且为什么不提前通知自己呢?
他擦干净手,一边说着:“指挥官估计是来调查案件进展的。”来粉饰太平,一边伸手阖上葛潇的双眼。
光落在米星的手背上。
移开手——
从未眷顾过葛潇的光又再次落在她的身上。
“天堂大概是不会欢迎你的,希望你们在地狱里重逢。”
米星闭上眼,默默地在心里为她送上祝福。
出门的时候他罕见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靠在门口电线杆子上点了根烟。
早就被商毅清强迫戒了的东西,今天却莫名其妙勾着他的情绪。
他总会想起那个和葛潇见面的下午,绿荫疯长,阳光刺眼,咖啡馆的门外是一声长过一声的蝉鸣,她扮演着单纯、清澈的学霸,自己扮演着脑袋空空的富二代。
光鲜的皮囊下,是他们各自腐烂流脓淌着绿水的童年、被选中成为不死者的宿命和得到的快要窒息的爱情。
她享受其中,米星只想逃跑。
米星被烟呛到,不自觉地呛出眼泪。
他伸手抹掉。
回家的时候商毅清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的烟味。
“你抽烟了?”
“嗯,葛潇去世了,我在门口买了一包,”米星把剩下的烟和打火机放在桌子上,“就三根,以后不抽了。”
商毅清放下手里的笔,走到米星身边,伸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商毅清?”
米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所以你不敢在外面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我们是家人,你要是难受可以在我的面前哭。”
米星的眼眶突然觉得酸疼。
葛潇是米星遇到的第一个出他之外的不死者,她上了米星最想去的大学,在不知道真相之前,米星一直把她当作更幸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