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言胸口一沉:“即将成亲?”
老妇眸光一闪, “公?子不知么,新岁的正?月十五, 便是这梦指挥使娶亲的日子,听闻梦指挥使乃御前红人,届时?估计好些官老爷都会前来贺喜。”
他强压情绪,仍心存侥幸:“大娘可知,那梦指挥使的未婚妻子究竟是何许人?”
老妇摇头?:“何许人倒是不清楚,只知姓金。”
他暗暗握拳,半晌无言。
随即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道了声:“多谢大娘”。
老妇又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试探问:“公?子可需老身帮忙去那阍人面前说道说道,以便替公?子通传?”
“不用了。”他起身再次言谢,转身出了茶摊。
暮色昏沉,街巷间次第燃起烛火。
雪又下得大了些,行人仅剩寥寥几个。
他“嘎吱嘎吱”踩在雪地上,踩出一串孤寂清冷的脚印。
不过片刻后,那脚印又被新的雪花所覆盖。
他想,既然姓梦的对她严加看管,她必然是被迫的。
他想,得筹谋一个万全之法,让她彻底摆脱那个姓梦的。
漫天雪花模糊了街巷,亦模糊了他的双眸。
冷风肆虐,令他俊朗的面容好似冻住了一般。
但他胸间汹涌着股股热意。
那是对她的思念,也是想见她的急切。
他想,无论如?何,今夜必须见到她。
哪怕是偷偷见见她也好!
夜已黑尽,街上已罕无人迹。
他纵身跃向高?空,跃向梦家小筑的屋脊。
宅院有?四进,屋宇相?连。
他小心翼翼躲开宅中哨岗,顺利来到了正?房的屋顶,继而轻轻打开了屋顶的琉璃瓦片。
此时?正?房里。
梦时?正?陪着金毋意坐在桌旁用晚膳。
他难得沐浴一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方设法讨她欢心。
“这些虾羹是我吩咐下人按小姐喜欢的口味做的,小姐尝尝,看合不合心意。”他说着给她舀了一勺虾羹放进碗里。
她倒也未拒绝,端起瓷碗吃下了虾羹。
他又说:“婚期将至,我已给小姐在长丰衣铺定制了嫁衣,明日衣铺老板会亲自?上门为小姐测量尺寸,届时?小姐莫要拒绝才好。”
她眼也未抬,语气淡淡:“长丰衣铺有?我的尺寸。”
他满脸不解:“为何?”
金毋意漠然一笑:“梦时?忘了么,当日许之墨便是在长丰衣铺为我定制的嫁衣,故尔,那里肯定有?我的尺寸。”
听到“许之墨”三个字,他兀地沉默下来。
她亦沉默下来。
屋内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片刻后他缓了缓,仍露出一抹笑:“那咱们便不在长丰衣铺定制了,小姐可有?什么合意的铺子,我按小姐的心意来。”
金毋意饮了几口汤汁,语气不疾不徐:“没有?什么合不合意的。”
他小心翼翼:“毕竟是咱们的终身大事呀。”
她这才抬眸看他,眸中净是克制、隐忍,“你按自?己的心意来便是。”说着放下瓷勺:“吃饱了,不吃了。”
她处处得体,却也处处疏离。
她明明就在眼前,却犹如?远在天边。
他们明明即将成亲,却好似越来越陌生?。
梦时?心有?不甘:“小姐难道……一点也不期待与我大婚吗?”
“梦时?,你既已走到这一步,又何须多此一问。”
她说着用巾子轻拭唇角,继而起身往床榻的方向走:“我累了,想看会儿书,你让下人收拾桌子吧。”
她起身的瞬间,屋顶的顾不言一眼望见她凸起的腹部。
即便隔着厚厚的袄子,那腹部仍是圆圆鼓鼓,犹如?一颗生?机勃勃的果实。
他太熟悉她的身体了,她何曾有?过这样凸起的腹部。
她怀孕了!
她竟然为姓梦的怀了孩子!
怪不得她会离开世安苑、会住进这所谓的“梦家小筑”。
怪不得她会同?意与姓梦的成亲,并商量着嫁衣的定制。
顾不言心头?猛然一沉,如?遭雷击。
身体一晃,不慎撞到旁边的琉璃瓦,发出“呯”的一声脆响。
梦时?听到了那声脆响。
金毋意也听到了那声脆响。
在二人双双抬头?看向屋顶时?,顾不言飞快合上琉璃瓦,继而以闪电之速消失在雪夜里。
梦时?胸口莫名发沉,“小姐待在屋内,我且去外头?看看。”
他说完急步出屋,飞身跃上屋脊,四下里查看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随即他叫来了宅中护卫,厉声叮嘱了几句,这才返身回屋。
那时?金毋意已坐在榻沿看书。
见他进屋,淡然道了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了。”
他有?些失落。
明明他这般关心她的安危,她却对自?己的安危漠不关心。
他说:“小姐放心,宅子里没有?贼人。”
她“嗯”了一声,便再无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