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千回百转。
抬眸望去,晨光微熹的殿堂里,年轻帝王端方如玉、面带怜悯之色,幽深的眸中溢出几许莫测与疏离。
他起身?行礼:“臣替母亲多谢皇上体恤。”
冷承业微微一笑:“子仁不?必多礼。”
又说:“既然如此,往后探查四?方军细作之事,便交给东厂去做吧,你?多腾出些时间陪一陪令堂。”
顾不?言垂首应“是”。
冷承业话里有?话,“往后子仁负责一些寻常事务便可,记住,不?该查的,勿要查。”
他的语气慢斯条理,眸中甚至还带了些许笑意。
那?笑意如利爪,缓缓伸出来?,露出阴惨惨的光芒。
原来?,年轻帝王送去顾府的那?几根老参不?过是递出的一个台阶。
一个欲分出他权柄的台阶。
亦是一个提醒警告的台阶。
原来?,姑苏城孔府的那?些刺客真?是年轻帝王所主使。
他竟对他动了杀心!!!
顾不?言安之若素:“皇上这是命令臣去偷懒么,臣不?敢不?从啊。”
“好?你?一个子仁。”
冷承业哈哈大笑,继而朝他举盏:“来?,饮茶,饮茶。”
君臣看似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饮过两?盏茶水,顾不?言也试探着开口:“此次去姑苏城,臣遇到一不?解之事。”
“何?事,子仁说来?听听。”
“姑苏城茶肆中,说书先生们在传颂当年先帝爷与昭武将军许定坤的君臣之谊,称即便许定坤犯下谋逆大罪,先帝爷也不?忍取其性命,当真?有?其事么?先帝爷为何?对谋逆之臣如此仁慈?”
冷承业面色骤冷,暗暗握拳。
片刻后才故作随意地应道:“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那?会儿朕与你?一样,太过年幼,并不?知其中原委,但朕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许家族诛,如此,也算是给了周国百姓一个交代。”
许家被族诛那?会儿,顾家正处于低谷。
故尔顾不?言对此事也关注甚少。
“还是皇上英明?。”他出言恭维。
他看到了冷承业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冰冷。
也料定此案必事关皇家利益。
更料定冷承业必不?会据实?以告。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顾不?言这便起身?告辞。
冷承业还不?忘交代一句:“替朕向令堂问好?。”
顾不?言恭敬应了声“是”,退身?而出。
刚走出承明?殿大门,蓦地与张渊迎面撞上。
张渊身?着一袭紫色飞鱼服,面容冷艳,似雌雄同体的美人儿。
他弯唇一笑,语气里带着得意:“好巧啊,顾指挥使。”
顾不?言打量他一眼:“这衣裳很适合厂督。”
“皇上赏的,往后咱家是不?是可以与顾指挥使平起平坐了?”
“厂督的志向是不是太低了些?”
张渊后退一步,也打量他一眼。
今日?他身?着一袭绯色蟒服,雄姿英发,威风凛凛。
在某一刻,张渊甚至觉得此人气势不?输帝王。
以至于,他也不?得不?正色几分,“自上回咱家被顾指挥使害得丢了慈宁宫差事后,咱家失落了好?长一段时日?,没成想,咱家还有?今日?——顾指挥使失宠之时,竟是咱家被启用之时,咱家志向确实?不?高,唯愿东厂不?再被北镇抚司处处压制,如此而已。”
顾不?言一声轻笑:“恭喜厂督得偿所愿,皇上正在殿内,快去见驾吧。”说完懒得再与他废话,转身?走下了殿前台阶。
微几拂过,掀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明?明?被分去权柄,却不?见他脸上有?丝毫沮丧,张渊着实?不?解。
他盯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懊恼,又有?些落寞,好?似一拳打在棉花,落了个虚空。
他只得深吸一口气,转身?进?殿见驾。
顾不?言回到宫外的马车里。
一个人静静地在车里坐了半晌,这才让江潮赶车回北镇抚司。
没了繁杂事务的缠绕,他倒能腾出更多时间来?着手调查许定坤失踪的妻子。
只是一连几日?,并未探得丁点消息。
江潮万般无?奈:“大人,属下跑遍了全?城,连鞋底都磨破了,压根儿没人知道这许夫人是谁,当年的京官老的老死的死,哪还能记起谁是谁的妻子?当年那?些百姓更不?可能了解朝中官员的家眷,属下实?在是没辙了。”
顾不?言神色冷峻,一时无?言。
好?似除了案卷上那?一行“许定坤之妻不?知所踪”的字迹,便再也找不?到这个女人存在过的痕迹,甚至连名字也没留下。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可能是被人刻意抹掉了。”
“那?咱们还要不?要找下去?”
“暂且歇一歇吧。”
他转而问,“世安苑的情况呢?”
“世安苑倒是一切如常。”
江潮说着顿了顿,“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