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大人之意。”
“无谋害之意,却是想处处算计吧?”
他松开了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盏,“茶水你自己饮过,应是无碍的,问题或许就出在杯盏上。”
他将杯盏打了个转:“这一侧杯沿你碰过,那蹊跷必藏于另一侧。”
说完他抬手从胸兜里掏出银针,置于另一侧杯沿检测,不过片刻,针尖便变得乌黑。
金毋意顿时愣住。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精明至此。
“此毒于大人……并无性命之虑。”她喃喃辩解。
顾不言放下茶盏,又不紧不慢地擦拭完银针,将其收回胸兜。
“是合欢类毒药吧?”他嘴角浮起一抹轻笑。
“你意图用这毒药驱使本座与你发生实质关系,好让本座有欠于你,继而迫使本座去黄册库窃取金家案卷,是或不是?”
金毋意心头发冷,一时无言以对。
“古人云,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他牢牢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金毋意,你我之间向来只有生死相杀,从无爱意,你何来自信要通过以色事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是不是太小瞧了本座?”
她眸中隐隐闪出泪光,却仍强压情绪。
“在大人面前,民女而今唯有这副皮囊能拿得出手。”
“皮囊?”
他眉目下压,面色愈发冷峻,“你觉得本座会在意你这副皮囊?”
她气息发颤。
泪落下来,在脸上拉出两条长长的印记。
因为无力,更因为难堪。
她含泪相问:“大人不在意皮囊,莫非在意的是情感?”
他一怔,霎时无言。
片刻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扭头避开她的视线。
“我的意思是,你无须为金家做到这个地步,毕竟,金家族谱上并没有你金毋意的名字。”
“不管金家待民女如何,民女自小到大所食之栗所穿之裳皆出自金家,如今金家被抄家灭族,作为金家人想求个真相有错吗?大人一直在追查蓝色杜鹃花之事,不也是想求个真相吗?”
她看着他,句句诛心:“大人位高权重,寻求真相尚且艰难,民女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后宅女子,以皮囊谋取便利,有何不妥?”
他竟被她问住。
是啊,他们本就是相同的人。
为寻求一个真相,艰难地在暗处摸索、攀爬。
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们是一样的执拗而无畏啊。
他沉默了好半晌。
屋内烛火闪烁,夜寂寥无比。
他好似能听到她落泪的声音。
半晌后他开口:“你既已知晓寻求真相之艰难,最好还是知难而退,免得惹祸上身。”
他转身往外走,好似生怕她反驳,“时辰不早了,本座先告辞。”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前厅,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夜好似坠入深渊,幽暗、深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金毋意木然立于屋中,挫败感攫取了她。
她拼尽全力,却仍是一败涂地。
不禁心下茫然,不知还能从何处着力。
记得在金家时,几房姐妹从不与她亲近。
她们总说,她天生妖艳、狐媚惑主,与那李曼云一模一样,往后不知要勾去多少男人的心魂。
又说,以她的长相与身段,本该去那勾栏瓦舍搏一番天地,生于良家简直是浪费。
家中主母甚至还有意将她送进宫里。
金家老夫人阻止了此事。
老夫人长叹一声:“毋意之母出身青楼,这一点若是被皇上知晓,反倒于金家不利,罢了,罢了。”
就连李曼云也一度以为,以女儿的姿色,攀到一门好亲事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她从未想过要以色侍人,亦或以色邀宠。
她所求的,从来只是一份自由的生活,及一方阅读的书桌。
偏偏造化弄人,不过短短数日,金家家破人亡。
她几番奔逃,才堪堪保住性命。
如今破斧沉舟使出那媚人的手段。
却是功败垂成狼狈不已。
昏暗的灯影下,她如一棵病树,颓败而腐朽。
可是她还活着!
还有一口气在!
她又怎甘心就此认输?
而此时门外幽黑的檐角,梦时正冷眼凝视着这一切。
透过敞开的屋门,他看到了两人在争执。
看到姓顾的握住了小姐的手腕,不久后又松开。
最后看到姓顾的大步流星走出了屋子。
那一瞬,他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喜悦。
喜悦于那件事没有成!
可当看到小姐落寞的身影,他又为这喜悦内疚。
内疚于自己的无能与幸灾乐祸。
弦月高悬,夜风微寒。
吹得他身上的伤口如刀绞般疼痛。
他瑟缩着身体,握紧拳,将风中的寒凉悉数吸进脏腑。
不远处,顾不言已走出世安苑大门。
江潮迎上来,“大人可有探到蓝色杜鹃花的消息?”
顾不言抬眸看天上弦月,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