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对着牌位喃喃相问:“父亲死前念叨过的蓝色杜鹃花,可就是眼前这一枚?”
第009章 低贱
顾不言对自己的父亲并无印象。
顾辰安率军前往碧逻城那一年,他不过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
他没见过父亲在世时的风光,却经受了父亲死后诸多的谴责与排挤。
人前人后,“周国蛀虫”、“奸佞之后”的骂声不绝于耳。
他默默承受,从不回击。
十四岁那年,一名陌生汉子找到了他。
深秋的夜晚,汉子对着少年“噗通”跪地,“公子,碧逻城之战败得可疑啊,叶开在关键时刻自戕,神机军转瞬没了踪影,顾家军失去后援与南蛮人战至力竭,十万人啦,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国公爷更是数箭穿心,嘴里一直咕噜着‘蓝色杜鹃花、蓝色杜鹃花’,只是,他没来得及道明原尾……便咽了气,可恨的南蛮人连他的尸身也不放过,割下他的头颅,饮他的血……”
七尺汉子边说边痛哭,一声声,悲恸欲绝。
那时的顾不言已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面色不变地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知晓父亲军中事情?”
汉子答:“卑职乃顾家军副将独孤苍,没护好国公爷,卑职罪无可恕,唯愿在有生之年为国公爷洗刷污名沉冤昭雪,哪怕因此搭上这条贱命也在所不惜。”
他于碧逻城之战中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多年来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终于等到风头渐弱时潜入京城,见到了国公爷独子。
顾不言扶起声泪俱下的独孤苍,详细询问一番后,再将其秘密安顿好。
自此,他便开始调查“蓝色杜鹃花”。
并于次年春,在一片质疑声中讨得恩旨,率五千将士前往碧逻城抗击南蛮国六万军队。
五千人对六万人,说出来就像个笑话,没人看好他的这次出征。
就连年轻的皇帝也私下相劝:“子仁万不可以身犯险,若无十足把握,定要确保自个儿性命无恙。”
他却立下重誓:“不破南蛮身不还。”
相同的战场,相同对峙的两国。
不过是领军的主帅从父亲变为他。
没有硝烟弥漫战马嘶鸣,也没有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有的,却是敌军军营里蔓延的疫毒、病痛的哀嚎、来势汹汹的死亡。
南蛮国六万人无一生还!
他终是以最惨烈的方式打赢了这场战争。
遥望碧逻城,广阔的大地尸横遍野恶臭阵阵,却也是绿意盎然百花盛开。
顾辰安惨死的山脚已是溪水环绕、春风拂面,美得惊心而绝情,好似一切过往皆如梦——一切血雨腥风皆似烟。
因了这场胜仗,顾家顺利翻身,在京城一时风头无两,曾将他们踩在脚底的世家转头又对他们阿谀谄媚。
顾不言更是一路晋升,直至坐稳现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但当年父亲的碧逻城之败依然成谜。
事关“蓝色杜鹃花”的调查也毫无进展。
他几乎派人踏遍周国国土,遇见过各色各样的杜鹃花,如红、白、粉、紫、黄等等,却独独没见过长成蓝色的杜鹃花。
后从一游历高僧口中得知,蓝色杜鹃花乃是长在西域,因其品种稀有难于养植,并未引入周国。
那高僧还挥笔画下一株蓝色杜鹃花,其形状色泽与李曼云发簪上的三朵并蒂花一模一样。
以至于他第一次见到这枚发簪时,忍不住直接从金毋意头上摘了下来,满以为能就此揭开真相,却不想,一切仍是茫无头绪。
夜又深了几重。
冷风袭来,吹得祠堂内的烛火肆意摇曳。
顾不言将发簪收回兜里,继而燃上一柱香,在牌位前的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出了屋子。
刚拐上府中的游廊,正好与匆匆赶来的江潮迎面撞上。
江潮声音发沉,“大人,丁宽伤势过重,死了。”
顾不言步子一顿,英挺的五官在夜色里愈加冷峻,“何时的事?”
“就刚才一会儿。”
“死了便死了。”他提起长腿继续朝前走,“十万顾家军的英魂,总得需要有人去告慰。”
江潮垂首,松了口气。
世安苑里。
金毋意千思万虑,在屋内缓缓踱步:“许之墨抄家那日曾说,上头早就在盯着金家了,‘上头’会是指谁呢?”
梦时正将一只木凳漆成绿色,闻言一顿:“刑部?都察院?亦或是……宫里?”
金毋意沉默半晌,喃喃低语:“咱们得想办法从许之墨身上偷到黄册库钥匙,再从黄册库里拿到金家案卷,如此,方能了解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少年面露担忧,“许之墨刚斩了金家全族,咱们现在若贸然去招惹他,定会让他发现小姐还活着,到时小姐便危险了。”
“从金家被抄那日起,我便死了好几回了,此时又怎会怕他?”
“他现已升任顺天府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该风风光光地迎娶郭婉儿了吧?”金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