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请出了北镇抚司的大门。
春兰回到世安苑时,那食盒里的鱼羹还隐有余温,汤汁也仍粘稠而清香,不过是原模原样不曾动箸罢了。
梦时抱一捆木柴进屋,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食盒,眉间舒展:“小姐接连几日都没好好用膳了,不如自己用了这鱼羹。”
金毋意应了声“好”,转而心平气静地吩咐:“春兰,麻烦你明日再去趟集市,买些糯米、红枣及饴糖回来,既然大人不吃鱼羹,那我便给他做些条头糕送过去。”
一听还要去北镇抚司,春兰面露怯意,却也顺从地点了点头。
待春兰离开,梦时满腹不甘地开口:“既然那姓顾的不领情,小姐不理他了便是,何故还要给他做什么条头糕。”
“他身居高位,自然有几分倨傲,哪会是轻易就能笼络上的。”金毋意将鱼羹从食盒里端出来,放到炉灶的灶口上。
少年眸色深沉:“那他必然也会拒绝小姐做的条头糕。”
“那我就换别的糕点送过去。”
“若是他一直拒绝呢?”
金毋意顿了顿,抬手盛了碗鱼羹递到梦时面前,“我敢保证,他不会的。”
少年握了握拳,本想反问一句“你跟他熟吗凭什么保证”,却又不想惹主子难受,只得默默接过鱼羹,不再言语了。
二人围坐在桌前吃鱼羹。
就像曾经无数个午后围坐在金家后院里用膳一般。
暖阳斜斜地照进来,染黄了门前的那片空地。
时光慢悠悠软绵绵,看似寻常而安闲,却又布满了疮痍与痛感。
“梦时。”她捣弄着碗里的瓷勺低声开口。
少年看了她一眼,“小姐?”
“已过午时了。”
他低下头,“嗯”了一声。
“当刽子手挥下鬼头刀,你说他们……会很痛吗?”
他也捣弄着碗里的瓷勺,没应声。
“金家百余人口,流的血会不会染红了刑场?”
“小姐要节哀,别多想。”
金毋意往嘴里塞进一大勺鱼羹,嚼几口后又顿住:“其实我只是……不舍得父亲,至于其余人等……”
她止了话头,继续往嘴里塞鱼羹,狠狠地往下咽。
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来,眸中闪出莹莹泪光:“我一定会让顾不言屈服的,一定会杀了许之墨的。”
“小姐……”少年满目关切。
“梦时,我想看你笑。”
明明她在哭,却偏偏要他笑。
少年喉头哽咽,却仍努力弯起眉眼,露出了嘴角两颗俏皮的虎牙,灿烂如屋外的暖阳。
她擦掉眼尾的湿润,也朝他露出一抹浅笑。
次日,金毋意早起做条头糕,做好后分成两盘装好,放进食盒里。
嘱咐春兰:“这一盘是给大人的,另一盘是给大人的下属的。”
春兰惶恐不安:“若大人仍像昨日那般不见奴婢,可怎么办?”
“你无须面见大人,进北镇抚司后将糕点交到接待你的人手中,随后你便回来。”
春兰点了点头,提起食盒坐上马车出了世安苑。
北镇抚司今日还算清闲,好些锦衣卫守在官署待命。
顾不言也坐在自己的公房里翻阅案卷。
小六子端一盘糕点进屋:“大人,世安苑的春兰姑娘又来了,送来了好些点心,说是条头糕,您尝尝吧?”
顾不言头也没抬:“出去。”
小六子吓得步子一顿,僵在屋中。
顾不言又抬头补一句:“让金家女消停些,别想玩什么花样。”
小六子战战兢兢应了声“是”,这才垂首退出屋子。
不过片刻功夫,屋外便隐隐传来一阵哄抢:“给我”、“我要吃”、“好吃”。
嘈杂声此起彼伏,久久不休。
顾不言不屑地朝屋外瞥一眼,低头继续翻看案卷。
春兰回到世安苑时已过了未时,虽面上露着胆怯,但食盒里已是空空如也。
金毋意心绪颇佳,接过她手中食盒时道了声“谢谢”。
转而又吩咐:“明日还要麻烦你再买些红豆回来,我想做桔红糕。”
“今日大人并未吃那份糕点,姑娘……还要送么?”
金毋意毫不介怀地抿嘴一笑:“嗯,还要送。”
桔红糕的制作工艺颇为复杂,金毋意天蒙蒙亮就起了床,在后厨将红豆煮熟、捣碎,再将其与糯米粉搅拌、蒸煮。
梦时则一声不吭地蹲在灶门前烧火。
火舌摇曳,映得他面色冷峻,双臂如铁砧一般坚硬。
晌午时分,桔红糕总算做成。
金毋意仍按先前那般分成两盘,稳稳当当地装进食盒里。
继而让春兰送去北镇抚司。
小六子一见春兰露面,急步迎上来:“我的好姐姐呀,你别再往这儿送吃的了,大人根本不会吃。”
春兰忐忑地打开食盒,浓郁的豆香瞬间扑面而来:“你看,这次是桔红糕,与上次的不同,说不定就合了大人的胃口呢?”
小六子咽了咽口水,有几分为难,又有几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