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的话让表姨心里五味杂陈,她是既羞愧,又气愤。都说养儿防老,可自己不仅没享儿子半点福,怎么还成了儿子口中要把他拖累死的累赘?
表姨对表叔说,他可以不管自己,回城里去上班挣钱吧。可表叔却说,要是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那还不得让人说自己不孝,戳他脊梁骨。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表婶从城里回来了。表婶这个人很凶,表姨看见她就吓得要死。
表婶说,扁担不是草长的,媳妇不是婆养的,所以她是不会照顾表姨的,还骂她是老不死的,活了一大把年纪该死不死净招人厌。表姨惹不起表婶,不敢跟她吵,就求助的看向表叔。
可表叔再次寒了她的心,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出了屋子。
第二天一大早,表叔给表姨拿来了一瓶农药,说人迟早都会死,早死早解脱,表姨活这么大岁数也够了,死了就不用遭受病痛折磨,他也可以解脱,回城里继续挣钱养家了。
为了所有人都好,表叔就让表姨自己了结。
表叔离开后,表姨越想越伤心,一气之下就把农药给喝了。
听完表姨的话,我火气腾腾的往上冒,恨不得立刻去灵堂把那个畜生打死。
没错,他就是个畜生,哪有逼生养自己娘喝农药的。
表姨看穿了我的心思,说:“表外甥,你不要怪你表叔,他日子也不好过,这都是因为没钱闹的呀。”
这是钱不钱的事吗?
没钱就可以不孝顺父母吗?
“姨,你怎么现在还替他说话!”
表姨擦了擦眼泪,说:“我是因为死了,所以才看通透了。在我们村子里,我这样的并不是个例。很多我认识的人,他们都是自寻短见死的。相比他们,我死的还算利索。”
“姨……”
表姨摆摆手,说:“我这辈子受过太多的苦,我儿子说的也对,死了就不用受苦了。”
我说:“姨,他这是不孝,你把他养这么大,他却让你喝农药。这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表姨苦笑说:“啥孝不孝的,人这辈子就是那么回事。人呀都是为自己活,都是自私的,如果说养儿防老,就别提什么父爱母爱多么伟大了。”
虽然表姨这么说,但我知道她是怕我刁难表叔,因为她要是真这么想的开,也就不会现身向我哭诉了。
表姨继续说:“其实呀,是我给你爸报的丧,目的就是想跟你说说,让心里舒服舒服。我和你妈小时候关系非常好,你妈葬礼我还去参加了,我死的时候,就是你妈来接的我。”
我急切的问:“我妈她现在好吗?”
“这些年她挺好的,在过几天我们就要一起上路了。”
我四下瞧,说:“她今晚有来吗?”
表姨说:“没来,她不想见你。她说见你不好。”
我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表姨说:“表外甥,你不要难为你表叔,真的不要难为他,我现在不恨他,真的一点都不恨他。要恨就恨自己命不好,日子过的太穷了。表外甥,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要难为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泪血溶入儿女身。
我说:“我答应你,不难为他。”
表姨感激的说:“谢谢,谢谢你。”顿了顿,表姨又说:“时间不早,我也该走了。”
我想搀表姨站起来,可手碰到她的胳膊,却什么也没碰到。表姨冲我笑了笑,起身往院门口走去,到了院门口她回头瞧了一眼灵堂,再次对我笑了笑,就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转身回到了灵堂,看看表姨的遗照,又瞧了瞧熟睡的表叔,真恨不得把他揪起来暴打一顿。
细瞧他的面容后,我不由的又笑了,只不过是苦笑。
第二天是表姨下葬的日子,出殡非常的简单,几乎没什么仪式,时间一到表姨的棺材被抬上了辆三蹦子,表叔和表婶演戏似的干嚎了几声,也就爬上了三蹦子。
表婶没跟着去坟地,三蹦子一起动,她脱了孝服,开始收拾回城的东西。
跟着去地里安葬了表姨,返回到家里,表婶已经把回城的东西收拾好了,表叔也要跟着一起走,不用说后面“烧七”的习俗是不会有了。
表叔送给我两包烟,说:“真是谢谢你。”
我冷冷地说:“不用谢,应该的。而且我也没做什么。”
表叔笑着说:“对,对。咱们是亲戚,以后要多走动,今后家里有什么事,一定要通知我,我肯定到。”
我说:“表叔,你有孩子吗?”
“有啊,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你平时教他们什么是孝吗?”
“……”表叔一脸不解。
“父母是镜子,父母如何对待老人,孩子就有样学样,将来也会如何对待你和表婶。”
表叔脸色涨的跟猪肝一样,装傻说:“你在说什么呀?”
我懒得解释,说:“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留下愣在原地的表叔,我转身离开。
万事讲究因果,种什么样的因,就会得什么样的果,昨晚我看了表叔的面相,是晚年凄惨的命。再加上表婶的坟地,前面正对一条迂回的小路,坟地后面是一条水沟,在阴宅风水上这是典型的后代出不肖子孙的格局。
特别是坟地后面有水沟,在阴宅风水上被称为老少不和水,如果今后水沟水势变大,可能还会出现杀父现象。
干我们这行,讲究乐善渡人,遇见这种事哪怕是素不相识,也会主动提醒主家。
可一想到表叔逼表姨喝农药的事,我就恨得牙痒痒。不给他使点阴招,就已经不错了。
我开车离开完县直接回到了家,我爸问我表姨葬礼的事,我就简单的敷衍了几句,当天晚上我也没回市里,晚上还陪着我爸喝了一点酒,第二天一早我去了我亲娘的坟地。
把坟头上的荒草清理了一下,又烧了一些纸钱才离开。
说实话,我从小就对我亲娘没有什么印象,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跟我爸来坟上烧纸,我还特不懂事的吵着要回家看电视(那时我家刚买了电视),为此我爸还揍了我一顿。
不过,自从我走上了阴阳这条路后,就对生死有了更深的感触,这辈子能成为父母姊弟,都是前十修来的。有的是来报恩的,有的是来寻仇的,而我应该是后者。
但不管前世如何,我这一世是非常愧疚的。
在坟地抽了两根烟,我回到家里,吃了午饭给继母留下了些钱,我就回了市里。
店没有开门,家里也没见到大眼,我给大眼打电话,可他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不过我也没多想,一直到了晚上,还不见大眼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于是,我拿出五帝钱算了一卦。五枚铜钱得出了一个“四阴一阳卦”,属于小凶。
用五帝钱算卦,我也是刚学的,并不精通,只能看个大概,并不会深解。所以,我也不知道“小凶”具体指的是什么。
我再次给大眼打电话,一连打了三四次,终于接通了。
我张口就问:“你在哪呢?打了这么多电话都不接。”
“杨大师在东港花苑小区,你来一下吧。”说话的是个女人。
我愣了一下,问:“你是谁呀?”
“刘雪。”
我吸了一口凉气,问:“怎么是你?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你过来再说吧。东港花苑六号楼1012。”
挂了电话,收起五枚铜钱,我开上车就直奔东港花苑,半个小时后,我来到了刘雪说的六号楼1012门外。
叩叩叩……
抬手敲门,很快刘雪打开了房门,她围着白色浴巾,头发盘在脑后,雪白的肩膀上还有挂着水珠。
显然,她是刚洗完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