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对方只是持刀剑，来一百个衙役刘异也不怕。</p>
可衙役手里拿的是弓弩，刘异暗叫不妙，默默后退。</p>
此刻江小白已经将龚平的头整颗锯下，他提着脑袋慢慢站起身，疑惑望着涌进屋里一群衙役。</p>
在胖子县令下令放箭的同时，江小白扔掉人头迅速卧倒，与刘异一样原地翻滚。</p>
叮叮叮，一支支箭沿着他和刘异翻滚的路径砸下，钉在地上。</p>
他俩各自捞起一具尸体挡在身前，小心后退。</p>
北墙边的屏风是刺绣，根本挡不了弓弩，屋里最坚硬的遮挡物是那几张木质食几。</p>
刘异躲在尸体身后退到西边三张食几的位置。</p>
他冒着箭雨，伸脚将一张张食几踢立起来，排成一排。</p>
“和尚，快过来。”刘异大喊。</p>
江小白扔掉身前被插得跟刺猬一样的死尸，一个翻越后就地一滚，滚到了食几后面，刘异旁边。</p>
“刘异，你中箭了。”</p>
“啊？”</p>
刘异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小腿肚上插了一支箭杆。</p>
刚才太紧张，他中箭了都没感觉到疼。</p>
刘异握着箭杆一用力，猛地拔出箭头。</p>
“呀，好疼。”</p>
滴血的箭头上还裹挟着他几丝血肉。</p>
红皮胖子县令知道这俩人武功厉害，不准衙役们上前近战。</p>
只要刘异和江小白露头，对面的箭矢就噼里啪啦不停射击。</p>
刘异包扎好伤腿，开始犯愁怎么出去。</p>
这时，对面骤然传来“啊~啊啊”接连不断的惨叫声。</p>
他大着胆子冒头瞥了一眼。</p>
发现门口的衙役们已经集体转向，弩箭一致瞄准门外。</p>
门外好像有箭矢正噼噼啪啪往里射，前排的衙役不断有人中箭倒下。</p>
互射之下，不到一碗茶的时间衙役们就死伤大半。</p>
红皮胖子县令又恢复怂人本色，当即下令缴械投降。</p>
须臾，一群披甲兵呼啦啦冲进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俊俏少年。</p>
他一进来就大喊：</p>
“刘异呐，刘异？”</p>
刘异终于松了口气，毛台可算搬来救兵了。</p>
刘异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所以在进入冤句县前他将毛台派去了隔壁济阴县搬兵。</p>
曹州的州军都驻扎在济阴县。</p>
刘异和江小白慢慢从食几后面站起身。</p>
毛台看见他俩，激动冲过来熊抱刘异。</p>
“你们果然在这。”</p>
毛台伸臂去抱江小白时，被和尚嫌弃地扒拉开。</p>
之前他们在振武城打闹惯了，毛台也不生气。</p>
“幸好我来得及时，我带着州兵进城后先去了趟县衙，听值宿人说县令刚带着巡夜衙役去了花枝巷，我便猜到你们在这里。”</p>
刘异疑惑反驳：</p>
“这好像没有因果关系吧。”</p>
“怎么没有？你这人到哪哪乱。”</p>
刘异抿嘴，轻轻拍打毛台脑袋一下。</p>
“真会夸人。”</p>
这时一个身穿常服、面相阴狠的男人走进屋子。</p>
士兵们纷纷让道。</p>
跪在地上的红皮县令看见这人，大声问：</p>
“仇刺史为何大半夜莅临本县，还带兵袭击属下啊？”</p>
男子轻蔑地扫了他一眼。</p>
“魏县令，我对你们县的内务不感兴趣，但你要杀刘异不行。”</p>
魏县令扭头瞅瞅刘异，没想到这个金吾卫街使人脉真广。</p>
刘异一瘸一拐走向男子，插手问候：</p>
“刘异多谢仇刺史搭救之恩。”</p>
这个面相凶恶的男人，听到他自报姓名后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笑容。</p>
“你就是刘异？家兄在信中可是没少提及你，咱们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p>
他叫仇亢宗，是仇士良的次子。</p>
也是仇士良所有养子中唯一没当宦官的儿子。</p>
仇亢宗目前担任曹州刺史，是冤句县县令的顶头上司。</p>
刘异问：“你们进来的时候，有看到外面停着一辆马车吗？”</p>
“看到了，怎么了？”仇亢宗奇怪。</p>
“我要去车上看一眼。”</p>
江小白走过来，手搭在刘异肩膀是上摁住他。</p>
“你腿受伤了，我替你过去。”</p>
和尚说罢大步流星走出屋子。</p>
毛台疑惑问道：“车上有什么？”</p>
刘异叹口气，答：</p>
“我希望什么也没有。”</p>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江和尚去而复返，面色铁青走向刘异。</p>
他手里捧着个一尺多高的黑木匣子。</p>
刘异忐忑地问：“第五甲呢？”</p>
“他在这。”</p>
“在哪？”</p>
江小白打开木匣子，一股寒气扑面而来。</p>
匣子里面堆满了冰块，冰块里镇着一颗人头。</p>
刘异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颤抖着双手慢慢将人头从冰块中捧出。</p>
他看到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p>
是第五甲。</p>
不过眼睛没了，连带眼睑也被割去，额头下方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p>
毛台定睛看了一会，才确定是第五甲。</p>
他当即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眼泪夺眶而出，大声质问：</p>
“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做的？”</p>
刘异眼泪簌簌无声流下，问和尚：</p>
“他的身体呢？”</p>
“还在马车上，被镇在酒坛子里。”</p>
刘异回头愤怒地看了一眼像死尸一般躺在地上的黄巢。</p>
他转回头时对仇亢宗说：</p>
“烦请仇刺史将这些人带去别的屋子，我想在这间房里单独待一会哀悼我的朋友。”</p>
仇刺史看了眼他如珍宝一样捧在手里人头，安慰了句“节哀”，回头对士兵们摆摆手。</p>
披甲兵押着魏县令和剩余衙役稀稀落落离开主屋。</p>
他们走后刘异从怀中掏出两张飞钱，递给江小白。</p>
“你和毛台问问那些衙役，附近哪里有棺材铺和冰窖。你们去给第五甲买副好棺材，要在底部铺满冰，免得路上尸体坏掉。再将本县的仵作叫来，听说那仵作也做葬仪，请他将第五甲的身体和头缝上。”</p>
江小白和毛台出去后，刘异一瘸一拐走向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