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异不知道伙计往和尚那桌上了什么，反正给他们这桌报菜名时，也没谁留意，大家都跟饿狼似的盯着盘子。</p>
八个凉菜甭管叫什么，吃进嘴里的是鸡蛋、鹿筋、豆腐、腰花、雀舌、鱼须、青笋、鹅掌。</p>
二十五个人吃八个冷菜，很快便光盘。</p>
和尚们那桌的素菜应该也很好吃，刘异瞥见江小白中间没怎么顾上喝酒。</p>
“快，快，上热菜。”密羯催促。</p>
洛阳水席上热菜的规矩是：每上一道大菜，要带两道中菜。</p>
伙计解释说这叫“带子上朝”。</p>
鸡鸭鱼肉一端上来，众人便开始大快朵颐。</p>
开始时众人还能快速清盘，后来菜越上越多，众人清盘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p>
吃了一个半时辰后，张鼠打着饱嗝命令毛台：</p>
“你将那道鱼吃了，好让伙计再上下一轮菜。”</p>
上热菜的规矩是光盘一轮才换下一轮。</p>
毛台捂着肚子看向密羯。</p>
“我不行了，还是你来吧。”</p>
密羯一脸不甘心地摇摇头拒绝。</p>
“我心有鱼而胃不足了。”</p>
李安平拉拉刘异的手臂。</p>
“我听说洛阳水席最后四道扫尾菜很有名堂，能先上扫尾菜吗？”</p>
“好，只要你还吃得下。”刘异宠溺道。</p>
他即刻招呼伙计将扫尾菜先端上来。</p>
伙计擦了擦头上的汗，终于松口气。</p>
“客官，你们终于喊上扫尾了，我以为你们要无休止地吃下去呢。”</p>
不久伙计又端上四道大菜。</p>
刘异每样都尝了一口。</p>
他刚将嘴里的丸子咽下，门外忽然传来大笑声。</p>
所有人诧异时，一个须发全白的老道推门走进来。</p>
刘家人当场错愕，是他们在【清化邸舍】遇见的那老骗子。</p>
高敏、郑薰、萧邺、孟堂和一众金吾卫没见过老骗子，疑惑问道：</p>
“老真人找谁？”</p>
老头笑呵呵捋了捋胡须，不答反问：</p>
“诸位道友可知洛阳水席的来历？”</p>
刘异想将老头轰出去，没想到萧邺欠欠地开始回答。</p>
“好像是袁天罡所创吧？”</p>
老头轻轻颔首。</p>
“不错，洛阳水席确实是袁天罡所创。当年袁天罡夜观天象，预知武姓女子未来将当皇帝，便设计了这个大宴。先上的八个凉菜以服、礼、韬、欲、艺、文、禅、政为主题，其中服是用蛋黄作成蛋衣缚于菜上，蛋衣薄如透纸，金黄无杂，红绿丝在蛋衣上缀成龙凤图案，这道菜表示帝王黄袍加身。”</p>
密羯纳闷：“我怎么没看到龙凤？”</p>
布兰小声吐槽：</p>
“你不是没看到龙凤，你吃的时候连看都没看。”</p>
老头呵呵轻笑，继续道：</p>
“洛阳水席总共有二十四道菜，暗示武则天从永隆元年总揽朝政，到神龙元年统治的二十四年光阴。最后一道’碧波伞丸‘是’丸子‘，寓意’完之‘，上完这最后一道菜，代表武皇帝统治完之。”</p>
密羯嘟嘴反驳：</p>
“可我刚才好像吃了不止二十四道菜啊？”</p>
桌上众人纷纷附和，他们也感觉吃的没完没了，不止二十四道。</p>
老道士一脸神秘问道：</p>
“你们有谁数过刚才一共上了多少道菜吗？”</p>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光顾着吃了。</p>
“谁无聊去数那个？”张鼠没好气怼道。</p>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问：</p>
“你们可听说过周文王背姜子牙的故事？”</p>
萧邺再次欠欠地抢答：</p>
“我知道，说的是周文王遇见直钩垂钓的姜太公，姜太公假意身体不适，让周文王背他，文王背了800步后将他放下。姜太公告诉文王大周可享八百年国祚。周文王惊愕，想要再背，姜太公却说只有第一遍才是命数。”</p>
众人听得入神。</p>
老道士目光直视刘异说道：</p>
“贫道道行不如姜尚，算不出国祚，只能算出未来天下第一人可统御江山多少年。”</p>
萧邺问：“老真人会推演命数？”</p>
郑薰问：“你说的未来天下第一人是谁？”</p>
高敏心中猜想应该是母族出身他们渤海高氏的十八皇叔李惕。</p>
孟堂歪头问：“听你的意思，跟对武皇帝当年的暗示一样，我们刚才吃了多少道菜，就代表天下第一人当政多久？”</p>
李安平天真问道：“那不应该给天下第一人吃才算的准吗？”</p>
老头看着刘异呵呵笑着回：</p>
“你们吃也一样。”</p>
无论真假，众人纷纷紧张起来，开始回想自己刚才吃了什么。</p>
高敏：“前八个是凉菜，然后有鱼。”</p>
郑薰：“有两道鱼。”</p>
萧邺：“不，是三道鱼，还有什么来着？”</p>
孟堂：“完了，我被下毒了，一样都想不起来。”</p>
刘家众人都当老道士是骗子，没有参与讨论。</p>
毛台见南巡组便秘一般的痛苦回想表情，忍不住仗义帮忙了一下。</p>
他掐着指头提醒：</p>
“最开始是服、礼、韬、欲、艺、文、禅、政，然后是牡丹燕菜、葱扒虎头鲤、云罩腐乳肉、海米升百彩、料子凤翅、洛阳酥肉、快三样、五柳鱼、鱼仁、鸡丁、爆鹤脯、八宝饭、甜拔丝、糖醋里脊、金齑玉鲙、汤浴绣丸、不乃羹、赐绯羊、驼蹄羹、八和齑、响鸾鲙……后面的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上的是鱼翅插花、金猴探海、开鱿争春、碧波伞丸，至少有三十多道菜吧。”</p>
全员惊愕。</p>
所有人沉默震惊时，密羯忍不住啪啪鼓掌。</p>
“毛台，你简直太厉害了，你与我们抢食时，还不耽误记菜名。”</p>
刘异也很震惊。</p>
他现在终于相信观音奴对毛台的评价了：这孩子聪明异于常人。</p>
老道笑眯眯审视毛台。</p>
“小道友心思纯净，未染俗尘，是百年难遇的修真奇才，你何不随贫道一起真正皈依三宝？”</p>
密羯气鼓鼓瞪老头：</p>
“牛鼻子，我拔了你舌头信不信？”</p>
“我帮你收拾他。”刘异抢话。</p>
他站起身，揪住老头脖领子将他提到门外，关紧房门。</p>
刘异将老头怼到墙角，一脸阴鸷地问：</p>
“牡丹楼为何要配合你上菜？”</p>
“此楼掌柜曾为贫道出家前奴婢。”</p>
“槽，你个老道还有奴婢？”</p>
“贫道出身陇西李氏仆射房，早在三十年前就算到陇西李氏将出黑衣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