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以后再也没人保护你了。</p>
好像很久以前，有人曾经对她这么说过话。</p>
忘记了是什么原因，也忘记了是在什么场景下。连问话的人的脸在记忆里也已经不可辨认，而唯一记得的是树上聒噪的蝉鸣和与她牵着手的雪利。</p>
然后她是怎么回答的呢。</p>
“我死不了。”</p>
三角形的横梁，还有错落有致的木头。</p>
对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雪莱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躺在什么地方。侧头看了看，看到熟悉的书架，雪莱轻轻叹了一声。</p>
这是……松阳的房间啊。</p>
本来想抬起手臂来着，但是动了动之后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个。雪莱皱紧眉，咳了两声。</p>
“那个……”</p>
声音轻飘飘的，但却哑得出奇。</p>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她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状况，应该是发了烧的状态。</p>
说起来，一个人落水之后在林子里待了一晚上，最后只是发烧了的话……这种身体素质应该受到赞扬吧。</p>
本来想着应该睡下，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却停不下来。</p>
“系统？”</p>
没有任何回应。</p>
真无情。</p>
雪莱闭上眼睛，感觉到了身体浓重的疲倦，但脑袋里像是被什么搅动了一样无法平静下来。似乎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感官格外敏锐，连院子里有人打水的声音雪莱都能够听清。</p>
“松阳老师，雪菜……是妖怪吗？”</p>
这个声音……是假发吧。</p>
雪莱睁开了眼睛，看向被门隔住了的院子的方向。</p>
“小太郎，妖怪会救银时吗。”</p>
松阳的语气淡淡的，像是根本没有把学生的问题放在心上。</p>
“那雪菜到底是什么啊。”</p>
“这个啊……小太郎要不要亲自去问问看？”</p>
“诶？！”</p>
雪莱不知道松阳是用一种什么心态这么建议的，但假发的话绝对受到了惊吓。</p>
“还是……算了吧。”</p>
那声线带着一点颤抖，但又被假发用力地压制着自己得害怕。</p>
真不容易啊。</p>
雪莱眨了眨自己的眼睛。</p>
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叫他假发了啊。</p>
松阳最后带着假发走了，雪莱看着外面的天色估计是去吃饭来着。没有什么事儿了之后雪莱就开始闭目养神，想着之后该怎么真诚地编瞎话，骗取松下村塾的师徒的信任。</p>
话说她为什么要用骗取这几个字来形容自己啊。</p>
【当然是骗取。】</p>
系统这时候插了话：【难道你想说自己是来自公元2000年后的邻国人类，被别人变成了一条蛇吗。】</p>
“这么说……不行吗。”</p>
【你是傻【哔】吗。】</p>
消音完全没起到作用啊喂。</p>
雪莱心里吐了个大槽。</p>
“如果我真的这么说了呢。”</p>
【那你这辈子就别想回去了。】系统说：【在你说出真正情况的那一刻起，我会关闭时空的裂缝。】</p>
试图伸缩的手指顿了一下，雪莱笑了笑。</p>
“好严肃的口气，吓死人了。”</p>
系统不说话，像是等着她的保证一样。</p>
“我知道了，不说就是了。”</p>
雪莱幽幽地说：“总结一下，就是不要嘴贱就是了。”</p>
【总结得好。】</p>
系统唠唠叨叨地说：【如果不是你当初防话要当蛇，我也不会响应你……】</p>
雪莱觉得自己被系统吵得头疼，尤其是在现在身体不适，而系统又妄图开始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的时候。艰难地举起自己的手，雪莱揉了揉太阳穴，用手背贴着自己的额头。</p>
有点烫啊，果然烧了。</p>
说起来现在她是条蛇，发烧会不会死掉。</p>
“原来醒了啊。”</p>
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吓了雪莱一跳，斜眼看过去，银头毛的小鬼正好就站在门口。</p>
“什么嘛，还以为你死了。”</p>
“我说你啊……”</p>
“啊？”</p>
“就这么接受了吗，我从蛇变成了人之类的。”雪莱看着银头毛小少年坐在地上啃苹果：“还有我说我是雪……雪菜，你就觉得我是了吗。”</p>
“你没有说过你是啊，”银头毛小少年看了她一眼：“只是我觉得你是而已，嗯，松阳老师也这么觉得来着。”</p>
“……哈？”</p>
“眼睛是一样的，还有头发也是白的。”银时举例道：“花子蛇不也长这样。”</p>
“等等我是蛇的时候怎么就长这样了。”雪莱指了指自己：“蛇和人的长相你们分不清吗。”</p>
“这个……”他低头想了一下：“有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吗？”</p>
“当然有必要！”</p>
“女人真是麻烦。”红色的死鱼眼瞥了瞥雪莱：“小心以后嫁不出去。”</p>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还有不要转移话题。”</p>
“切，”小少年烦躁地挠了挠头：“好歹把你从拇指大小养到一条戒尺那么长，如果不是你都认不出来的话我不是白养了。”</p>
诶？</p>
“虽然不是蛇了，但是花子的感觉没有变。”银时笼统地说：“反正就是这样了。”</p>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这样啊。”</p>
不知道为什么，雪莱稍微有点感动。</p>
“所以说，不怕我是妖怪吗。”</p>
“妖怪里应该也有好的那种吧？”死鱼眼眨了眨：“花子就是好的那种吧？”</p>
“不是，我是坏的那种。”雪莱说：“等我好了之后我就会把你吃掉。”</p>
“啊……”毫无诚意地回了一句，死鱼眼终于站了起来：“那就把我吃掉吧。”</p>
“嗯？”</p>
“反正也是花子把我救下来的，吃掉就吃掉呗。”</p>
银时拉开了门：“不过应该就把我吃掉对吧。”</p>
“……那可不一定。”</p>
“吃多了会发胖啊。”小少年回过头，笑了一下。</p>
“欧巴桑。”</p>
雪莱把枕头砸了过去。</p>
“竟然被他跑掉了……”</p>
雪莱卷在被窝里，愤愤不平地咬着被子角：“竟然跑得那么快那个臭小子！”</p>
就在刚刚，在枕头就要砸到银时的电光火石之间，银头毛的小鬼挂着一双死鱼眼火速地关上了门，阻止了攻击，并且还在之后拉开了门缝，对雪莱的攻击进行了鄙视。</p>
“岂可修！！！”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姑娘拍着床板：“等我好了我一定让银时这个臭小子知道为什么花儿开得这样红啊！！！”</p>
“所以看起来，银时是已经来过了啊。”</p>
松阳端着粥碗：“雪菜看起来精神也不错的样子呢。”</p>
雪莱从被子里探出了眼睛，眨巴了两下。</p>
“……松阳？”</p>
“我在想，雪菜如果醒过来的话或许会觉得饿，所以煮了点粥。”松阳美人不动如山地笑了笑：“那么雪菜要喝吗？”</p>
雪莱坚定地点了点头。</p>
好吃。</p>
当香软糯滑的米粥入口之后，雪莱整个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两个字――在成为蛇的这几个月里几乎就没有吃到过流食，平日里被投喂的东西都是冷的，此刻能喝到温暖的粥简直让她泪流满面。</p>
“看来山上真的没什么可以吃的呢。”</p>
温暖的手掌贴在了雪莱的头顶，她抬起头，就看到松阳有些担心的脸。</p>
“辛苦了啊，雪菜。”</p>
雪莱摇了摇头：“还好。”</p>
如果能把她的名字叫对那就更好了。</p>
“银时都已经跟我说过了，雪菜救了他的事情。”</p>
雪莱突然想到了什么。</p>
“他什么时候回到这里来的？路上没有再被袭击吧？”</p>
“银时等到狼群走了之后爬上去之后回来的，路上还算顺利。”松阳简单地回答了一下：“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p>
“明明平时都没听说有狼，为什么会在山上遇到啊。”</p>
“应该是从临近的县过来的，可能那边大雪封山，没什么食物，所以到了我们这边吧。”似乎没有预料到，松阳想了一下：“看来需要提醒一下村里的人做下防范呢。”</p>
“那……高杉呢。”</p>
雪莱想到了那个小土豪：“回家了吗？”</p>
“……嗯，回去了。”松阳笑了笑：“昨天下午，高杉家来人将他接回去了。”</p>
这样啊。</p>
雪莱搔了搔脸颊。</p>
“雪莱还有……什么问题吗。”</p>
松阳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起来，雪莱有些意外，摇了摇头。</p>
“那么请允许我，郑重地向雪菜道谢。”</p>
眼前的那个男人端正地跪坐好，向雪莱规规矩矩地低下了头。</p>
“感谢你，保护了我重要的学生。”</p>
“……诶？”</p>
这好像是第一次被如此正式地道谢。</p>
窘迫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脑子里转了不知道多少应对方法，比如她曾经脑补过的圣母式玛丽苏式温柔可亲式。眼下这个场景似乎可以好好地演一下，但是等到雪莱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自动回应了对方。</p>
“我可能是妖怪啊，松阳。”</p>
松阳坐直了身体。</p>
“是啊。”</p>
这是什么反应啊。</p>
“可能会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把你们吃掉的那种坏的妖怪。”</p>
松阳好像也慎重考虑了一下雪莱的说法。</p>
“是啊。”</p>
“多少稍微紧张一下啊喂！”雪莱气得抓枕头，然后发现唯一的一个已经被自己扔银时的时候扔到了门口：“我说你好歹也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一个老师，连遇到妖怪要把它赶走这种基础常识都不懂吗！”</p>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是如果是我看着长大的妖怪，又救了我的学生，不就要另当别论了吗。”</p>
“你们……”</p>
雪莱被这句话噎住了。</p>
“……万一我不是雪菜呢。”</p>
“怎么就不是雪菜了。”松阳理所当然地说：“银色的头发和红色的眼睛，不是长得一样吗。”</p>
疯了啊啊啊！！！</p>
用被子将自己一下子裹起来，雪莱在榻上打了好几个滚。松阳看着滚来滚去的一团平静下来，最后又只露出了一个脑袋。</p>
“那个……”</p>
红色的竖瞳眨了眨。</p>
“粥，麻烦再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