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这里,太子坐在这里,满朝文武坐在这里,大宁的半座江湖也坐在这里。
他代表的是大宁的颜面,代表的是大宁的那座江湖。
卢烈全身真气运转着,他是水刀门出身,一身真气沉厚而包容。
真气迅速在经脉狂奔着,逐渐沸腾起来,将他的身体调试到最佳状态,慢慢化为罡气,注入到宽大陌刀中,感受着武器与他的呼应。
这是他最强的一刀。
吾杨注意到了卢烈的变化,慢慢停住了靠近的脚步。
他挑起眉头,感受着空气的震颤,颇感兴趣地说道:“看来用不到十招了啊。”
吾杨只是神情松散地站在原地,甚至把刀抱在了怀里,等待着卢烈这最强的一刀。
“嗡——”
卢烈双手紧握着陌刀,胳膊轻轻颤抖着,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这一刀的重量。
陌刀上,深蓝色罡气大盛,轻轻的震颤便压迫出了音爆声。
“这一刀,名为叱浪。”
卢烈默默向前踏出一步,艰难高举起了陌刀。
他牙关紧咬,再踏一步,擂台似乎也承受不住重量,寸寸碎裂。
“轰——”
卢烈膝盖微弯,扛着陌刀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吾杨再看到他时,那柄陌刀已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卢烈双臂青筋暴起,身形滞于半空中,双手持刀奋力劈下。
吾杨眼睛微眯,在那一刀里,他看到了无边滔天的巨浪,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窒息。
在众人的目光中,卢烈手中陌刀的罡气已经笼罩住了吾杨全身。
在如同汪洋大海的刀势中,吾杨的身影似乎摇摇欲坠。
“轰——”
那一刀终于落下。
擂台寸寸撕裂,本就破碎的石板片片崩飞,尘土扬起,却又被罡气撕裂驱散。
数千人死死盯着战斗的中心,心脏都高高地悬了起来。
烟尘终于散去,
一名劲装男子一手提刀,另一只手掐着另一男子的脖子,将其高高举起。
被掐着脖子的男子手中,还提着一把……已然破碎的陌刀。
“这一刀,还算不错。”
吾杨轻轻一甩,将卢烈甩到了地上,再无动静。
又激起一阵尘土。
“烈儿——”
看台上,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此时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着,眼睛死死盯着擂台,满是心疼。
刚刚这老头还在向四处激动地宣扬着武状元是自己的徒弟,那是他一生中最骄傲的时刻。
但此时,他看着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徒弟,心中满是悔恨。
早知如此,便不同意他来争这狗屁的武魁了。
除了老人的呼唤声,看台上再无任何动静。
这个年轻人,太强了。
有五大家族的代表面色沉重,就是让家族内最有天赋的子弟过来,也不一定能战胜这北蛮子。
别人看不清楚,他们当然能看清那烟尘内的场景。
在陌刀挥下的一瞬间,吾杨扬起了手中弯刀,仿佛是随手的一刀,便破碎了卢烈的全力一击。
“这能算我赢了吗?”
吾杨甩了甩手,刚刚那家伙嘴里的血沾到他手上了。
这时,躺在破碎地面上的卢烈,手指轻动。
他艰难握住了刀柄,将碎裂的刀身拄在地上,用左臂支撑着,勉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咳,咳……”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右臂已经断了,不止是骨头,连经脉也寸寸断裂,此生也不知有没有修复的可能。
他试着运转了一下真气,丹田却一阵空虚。
刚刚那一刀,已经将他全部的真气倾注进去了。
一刻钟前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此时却艰难站在擂台上,左手拄刀,身体痛苦地佝偻弯曲着。
但他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敌人。
左腿,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
“他……还想继续吗?”
会场中,数千人,都死死地看着这个年轻状元孤单的身影。
卢烈慢慢拖着刀,走到吾杨的身前。
他榨干了身体最后的力气,左手举起破碎的陌刀,嘴角扯出一道不屑的笑容,虚弱地说道:
“老子又没认输,你赢个屁。”
接着,便是一刀劈下。
“砰——”
吾杨脸色阴沉,没等那轻飘飘的一刀挥下来,他直接就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捶在了卢烈的腹部。
“轰——”
卢烈直接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擂台的边缘,彻底失去了动静。
“北蛮子,你找死?”
“我干你娘的,你有种别回八方馆,你看老子砍不砍死你。”
“狗东西,你给老子等着!”
随着这一拳挥出,彻底引爆了会场的气氛。
江湖人纷纷痛骂着吾杨,几有拔刀而出的架势。
刚刚武状元卢烈那宁死不降的血性已经彻底将他们征服。
吾杨站在场中,面对着数千人的唾骂,面不改色,只是朝皇帝俯身一礼,开口道:
“陛下,按贵朝武举的规矩,想要获胜,除了一方主动认输,那便只有彻底让其失去战斗能力,外臣应该没有破了规矩。
只是,外臣出手还是略重了些,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沉默不语。
吾杨环顾四周,再施一礼,道:“诸位莫要动怒,若还有哪位实在看不惯在下刚刚那一拳,还请上场一试。”
这时,北蛮正使白桦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训斥道:“吾杨,莫要无礼。”
“大人,我并未无礼,如今宁魏两国交好,我只是为了消除不必要的误会。”
吾杨开口道。
他站在破碎擂台的中央,傲然挺立,再次环顾四周,嚣张地朗声道:“可还有人要试在下拳可重否?”
看台上,方才喧闹的江湖人却安静了下来。
有年轻人按耐不住性子,想要上场,却被族中长辈拦了下来。
“武状元都输了,你上去作甚?”
那些族中长辈自是不能亲自上台的,且不说人家是八品巅峰,能不能打的过。
就说九品前辈上台了,去打一个北蛮年轻小辈,岂不是更令北蛮耻笑?
因此,数千人的会场内,完完全全寂静了下来。
看着依旧在台上耀武扬威的吾杨,无论勋贵还是江湖人,都感到一阵耻辱。
八品巅峰的二十岁武者,
怎么打?
御座旁,华盖下,
更是一片沉寂。
李泽岳轻轻开口道:“清遥,借月华一用。”
赵清遥转过头,与他对视了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解下了佩剑,坚定地放在了他手中。
李泽岳刚想站起身子,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了下去。
“岳哥莫急,你是皇子,是武殿试主考官,是十三衙门总督。
对面只是个无名小卒,你此时下场,不合适。”
有一袭黑袍轻点脚尖,自御座前起身,慢慢步入已然破碎的擂台。
身形消瘦而挺拔,
风中,黑袍猎猎。
“三十五年前,太祖皇帝出征北蛮,我祖父作为军师,在帅帐中亲自定计,坑杀北蛮士卒五万。”
“二十年前,陛下御驾亲征,我父作为中军主将,于莫阴河畔亲率十万大军,大破北蛮二十万主力,斩敌八万,彻底奠定那场旷世大战的胜局。”
“伦桑之盟后,二十年来,蛮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定北关在,尔蛮便不敢往南一步。”
“有我赵家在,定北军便在。
定北军在,大宁国威就在。”
“何谓定北,有我赵家一人在,便是定北!”
“吾家小儿,敢在我大宁境内如此猖狂,可是想试我定北刀利否?”
苍茫天幕下,半座江湖前,定北侯世子赵离傲然而立。
“陛下,定北军麒骁骑都尉赵离请战,许我盏茶功夫,定斩此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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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离:“但凡换本书,老子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