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疗程结束,江伦告退,两人并躺榻上,靖翎侧躺着,在熄灯后的黑暗里,看着同样也注视着自己的鹿原,问道:「你上回来卞城,看到的和今日一样吗?」
鹿原的黑瞳有一瞬的闪烁,但依旧平静地回答道:「不一样,那时的城守,在京城秩序尚未完备之时,想藉地利抢在其他人之前,入主京城,不过他手上没有太多兵马,只有几百城卫,所以强征百姓充军,我到的时候,前驱部队已经破城,那时往卞城的路上,有逃窜的妇孺,也有死伤的百姓,整个卞城死寂,但在夜里还是亮堂,因为城守将这些未受训的百姓推到前线做肉盾,尸首成山,烧了两天两夜才烧完……」
靖翎听到此处,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双眼,抵达卞城时,鹿原便急着带自己去绕卞城的街市,想来也有些检视卞城是否复苏的企图存在,她虽因是女儿身,所受教育与皇子们不同,却也从诗文古籍中读过先人对权力更迭下百姓生活动荡的感概,开口问鹿原之前,靖翎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听了,还是难受。
而最令她无法释怀的是,此变根源里,自己无疑是催化了进程的原因之一,父皇是否是明君,父皇对北境的态度和当时可能采取的作为是否对国家有益,靖翎觉得无从评价,但明确的是,自己曾被父皇考量为外交的工具之一,而鹿原便是因此决定倾助靖寰,非正常的皇权交替,引来流言,引来野心,也引来死亡。
鹿原伸手碰在了靖翎的眼角,神色里的真挚,在黑暗中依旧映入靖翎眼里,她听见他说:「羽儿,我当年所为,旁人总以为是为了大义,但我自己明白,全为私情,陛下登基后,我领命平乱,首战便是卞城,一到城外我就知道,我的一念,牵动了太多,所以我确实…」
没让鹿原把话说完,靖翎的手掩住了他的口,她知道鹿原被自己堵在嘴里的是什么,可怕的是,自己曾有过,也曾经试过,要让这现在她不愿入耳的事发生,想着,泪水欲发止不住,按在鹿原唇上的手指也因此颤抖。
鹿原拉下靖翎的手将她拥入怀里,哄也似的低喃道:「过去的事,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