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问题,张洛其实也有点矛盾。
近日来他做事颇有几分如鱼得水,固然是因为合理利用了自身所积累的各种知识,但张说的孙子这一身份也是加持不少,如果抛弃这一层身份,那做起事来可就要艰难得多,甚至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不过他也清楚,张家无论是即将到来的政治危机、还是未来的自甘堕落,要解决起来都非常困难,起码不是眼下他的有能力扭转和挽救的。自己享受这一身份带来的便利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与隐忧。
“令公与老夫人虽然和善待我,但毕竟嫡父母才是至亲,他们并不喜我,继续留此难免还要遭受刁难。今我虽然借宿集萃楼,但却听说七郎春后便要入读弘文馆,老夫人也只是希望我能凭己所学辅其嗣孙,这小子又是什么好相处之人?”
张说让他在集萃楼读书固然也是一种赏识,但仅限于家族内部,其嫡孙张岯却即将入读国学弘文馆,这才是政治资源的荫承延续。
张洛也不奢望能够获得嫡孙的待遇,但他若继续留在张家,固然能获得一定的关照,这嫡庶之差却仍难免要给他带来极大的困扰。
尤其是在嫡母本就对他怀有极大恶意的情况下,那他留在张家所将要遭受的刁难必然会更多。或许不会像武则天、唐玄宗的儿子们那么凄惨,但也总归不会太舒服。
哪怕张家这些政治盟友,既有张均父子这根正苗红的燕公嫡传可以交际,便也不会太过看重自己这个小娘养的。而自己如果想要获取什么进步,却还要实实在在受到张均父子的影响和限制。
“还有一事,阿姨或许不知。眼下张家看似煊赫,实则已经是凶险纠缠。令公虽然公务繁忙,但也不至于多日不归。如今连日留省,便是为了应对险恶,但想要妥善解决,怕是很难。”
张洛又沉声说道,他倒也不是在吓唬英娘,而是自己也有类似的怀疑。
自从那夜宴会之后,连日来张说都没有回家,说不准就是已经察觉到危险的苗头,想要在中书门下尽量解决此事。
今天张均忧心忡忡的回到家里来,便与几个同僚宾客在堂中聚会多时,却又不想平时那样宴饮戏乐、兼赏声色,显然也是在讨论非常严肃的话题。
这也佐证了张洛的猜想,尽管危机眼下还没有爆发出来,但张家父子应该是已经有所察觉,并且在尽力拖延并尝试挽回局势。
“这、这……阿郎所言是真?令公权势这般雄壮……”
英娘听到这话后又是一脸惊容,而张洛只用一句话便扑灭了她那些侥幸想法:“难道还能比当年武太后权势更雄?”
英娘还没有来得及体会阿郎能赚大钱的惊喜,便被其所描绘的政治危机吓得魂不附体,她是亲历过武周政权被颠覆和武家的衰落,听到张家也有可能遭受严酷打击,顿时便陷入了巨大的忧恐中。
虽然从历史上看来张家这一次虽然危机不小,但总算有惊无险的熬过来,而且在日后还升格成为皇亲国戚。
但是这种高端局稍有波折,对普通人而言可能就是灭顶之灾,站得太近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不巧张洛遭受到波及,他也找不到张说必然要保下自己的理由。诸如张九龄、王翰等张说的门生都遭到了贬谪,更有人因为与张说的交往而被直接处死。
张洛也不敢只凭着史书上几句记载便放宽心的留在张家安心等待雨过天晴,尤其眼下也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脱离张家,即便是不彻底的跳船下车,在这山雨欲来的当口,也没有必要当作无事人一般继续留在张家。
这么做虽然有点没义气,但他就算留在张家同舟共济,其实也难有什么发挥,还不如做个狡兔三窟的后手准备。
之前他已经向燕国夫人表明要给亡母重新造碑,接下来便以此为借口暂时搬离张家、住往城外,这样也可以避免第一时间便被卷入其中,旁观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从而再作出更加合适的选择。
如果这一次不巧对手的攻击太凌厉,直接把张家给团灭了,那起码还能保留下他这一条血脉,他这个张氏孤儿就可以潜逃出去默默发展,等待机会报仇雪恨、光复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