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申在将这篇志文仔细阅览欣赏一番后,脸上已经堆满了夙愿得偿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将志文卷起收妥,嘴上还在不断的进行夸赞,可见确是满意至极。
至于张洛所担心的那个没有他祖父印章的问题,徐申则根本没有在意,可能是因为太过激动,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
张洛见到应付过去,心内也很高兴,但也还细心的解释道:“此文虽我大父所撰,但书者却另有其人,乃是府中一位善书门客誊抄。”
张说乃是当朝宰相,难免会有批注的文书下发各地官府,为免在这小问题上露馅,张洛还不忘打上一个小补丁。
“那、那真是多谢,此书者法度可观,实非凡品!”
徐申听到这话后又连连作揖道谢,有的文章名家未必笔力雄劲,所以通常找人写完墓志铭后,还要另寻书法名家誊抄一遍再付碑刻。如此一来自然就要多一笔花销,而一些书法名家的真迹获取难度同样很大,润笔之资未必就比书稿花费少。
而今张洛送来这书法甚是美观,就等于省了徐申后续的麻烦,这自然让他大为感激,抓住张洛的胳膊连连道谢。
但是很快他就被人挤到了一边,那同行至此的汴州刘司户也来到张洛面前长揖道:“在下亦有所求,恳请郎君能够转达张令公!”
张洛之前还在考虑着该要如何继续开展业务,毕竟他冒名顶替终究上不了台面,不好公开招揽生意,却不想第一笔买卖刚刚完成,第二笔便又立刻送上门来。
尽管心里已是乐开了花,但张洛脸色却是骤沉,顿足怒声喝道:“前我感怀徐士曹孝心诚挚,所以代为传达大父,不意尔等竟如此失礼,一再滋扰!莫非真将我大父当作贪营货利、鬻文谀墓之辈?”
“某等不敢、某等不敢!张令公国朝名臣,海内钦仰,某等亦心怀仰慕,绝对、绝对不敢心生亵渎之想啊!”
两人听到张洛这怒斥声,忙不迭连连摇头摆手的否定,而刘司户更是一脸悲切的说道:“恳请郎君能俯闻下官心声,下官少孤失怙,因受慈母恩养才得成人,恩慈丧仪俭薄,引为毕生之恨!
久事外州,此番幸得以朝集使入朝奏闻,才得以趁机游访畿内名家,期为家母求一碑传。眼见朝期将了、即将归治,来年更不知何时才能入朝,求郎君感怀此情,能为传达,勿使下官衔恨去国!”
眼见对方如此悲切,张洛也被感动的收起怒容,上前将这深揖不起的刘司户扶起,转又叹息道:“纵然刘司户孝情动人,但我大父也并非致仕赋闲之身。日前转告徐士曹诉求,已经饱受厉斥,实在不敢再冒昧启奏。都内不乏名家,刘司户你又何必一味就此苦求啊!”
“燕公文名,天下有闻,但可求上,谁甘逐末?下官亦知此请确令郎君为难,恨此一身、俗物之外无能表现,唯奉钱百贯,以慰郎君走告之辛苦、以缓郎君受诘之窘迫,无论成否,先以告谢。若能得赐令公篇章,则另有丰馈,绝不失礼!”
那刘司户又一脸殷切诚恳的上前说道。
听到这刘司户又提高了价码,张洛忍不住瞥了一边的徐申一眼,瞧瞧你老乡多敞亮,光个跑腿费就给我一百贯,你这一百贯却连书带文兼得了,真是赚大了!
他这里沉默片刻后,又瞪了那徐申一眼,叹息说道:“我为徐士曹引诱入彀,既有前迹,难拒后来。受此情义胁迫,只能再勉为其难。但刘司户需谨记,事只在你我之间,若不能成,我丝毫不受。物之输给,决不入府!若我大父因此而受物议牵连,则我必入讼官府,以告尔等假孝义而贿结求幸!当中轻重,尔宜自省!”
“岂敢、岂敢!郎君请放心,下官一定不会逾越滋扰!”
那刘司户闻言后便也连忙躬身说道,他同样也是官场中人,当中利害也能有所理解。
当朝宰相不专心处理国之军政大事,反而天天蹲在家里给人写墓志铭卖文牟利,这要真的传扬于外,自然会引起极大的非议,所以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
他这里自以为是洞悉世事,却不知张洛只是为了扩大信息差来让自己这营生更稳当一些。你们拿了墓志就乖乖交钱走人,千万不要给我胡咧咧,否则老子就要去官府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