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掌事没有想到张洛这么暴躁,脸上的假笑都变得有些僵硬,他眉毛颤了几颤,嘴巴张了又张,过了好一会儿才俯身说道:“六郎误会了,仆怎敢刁难,只是想问六郎要去哪里?如果途行遥远,厩里备料相随,不必途中寻料饲马。”
“我只去洛南庄上,午后即回,不必备料。你既来问,劳你遣人将马送来,待向夫人问安之后我便要用。”
张洛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又对这人说道。
那吴掌事见状也不再逗留,口中连连应是,又向着张洛拱手作揖,然后才转身离开。
这时候,阿莹提着麻绳穿起的几十枚开元通宝从房中走出,看到这一幕后眸中顿时异彩闪烁,来到张洛身边举着手里的钱串笑语道:“这吴川他耶是令公门下牵引苍头,因这一层渊源得了这差使。阿郎之前寄马厩中,常常需要委托他来精饲照料,都要拿钱贿使。此番过来刁难,一定又是讨钱,却被阿郎吓退!”
张洛闻言又是一阵无语,只觉得前身少年张雒奴不只是个小败家子,而且还根本不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他这庶子就算再怎么不受待见,那也是主人张均裤裆里漏出来的,居然被家中一个马夫给拿捏住,也不想想这马夫拿捏的是自己吗?分明是主人的**!
英娘昨晚已经因为阿郎突然的成长而感动的热泪盈眶,此时见到这一幕自然也不免更加的激动欣慰,连连叹声道:“阿郎成人了,再也不用忍气受辱了!”
三人返回房中,英娘从食匣里拿出去邸内公厨取来的食物,这一次倒不再是寡淡乏味的汤饼,而是两张羊肝剁碎做馅的毕罗,还搭配着蒸熟的枣糕、油炸的寒具等糕点,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涨。
张洛来到这个世界后总算吃到了一顿可口的饭食,光他自己就吃了将近一半的食物。英娘母女则进食不多,待到张洛吃完才上前来吃了一点,然后才又打包收起来:“今日出城往返路远,留待路上阿郎果腹。”
三人用餐完毕后,外间又有两名身穿短褐的奴仆牵来一匹棕色皮毛的马并一头驴,那管厩的吴川并没有再过来。马背上鞍辔用具都已经绑好,鞍旁还挂了一个满满的口袋,口袋里则装着豆粕草料。
马既然已经送来,张洛便准备出门,至于说去给那郑氏主母请安告辞,他才不去呢!既然都已经打算离开张家了,自然也就不用太给这些人脸。
古代的宗法伦理给人的约束与压迫还是很大的,这也是张洛想要脱离张家的原因之一。
像后世比较知名的唐代诗人李贺的故事,李贺之父名为李晋肃,为避父讳而终身没有参加科举。这样的事情在唐代并非孤例,还有唐人贾曾父亲名为贾言忠,为避父讳而拒绝出任中书舍人。
张洛只要还留在张家,就会一直笼罩在其父张均的阴影之下。他固然还可以寄望于凭着自身的才学能力逐渐扭转张均对自己的看法,可问题是张均本身就是个糊涂蛋,同这样的虫豸搅合在一起,绝不是什么好事!
城外的田庄位于洛阳南郊的三川乡,往返有几十里,如果没有驴马代步、单凭步行的话既累且慢,所以英娘才一大早便去邸内厩中求马。
张洛脑海中继承了少年张雒奴对马匹的认识,身体也还留有骑术相关的肌肉记忆,一眼便瞧出这是一匹马齿过长的老马,而且鬃长毛厚、有欠打理,并不算是良驹,仅仅只是堪堪代步的水平。
不过他也明白就算是闹到他祖父张说面前去,厩中饲养的良马名驹怕也轮不到他来用。那管厩的吴川随马还送上一袋子饲料,姿态已经算比较端正了。
原本说好是三人一起往城外庄上去,原本英娘是打算厩中使一匹马给阿郎代步,自己母女徒步跟随。如今那吴川受张洛所慑送来一马一驴,三人两乘却又不好分配。
“不如去坊里赁驴铺子赁租一驴?”
阿莹想了想之后,便开口提议道,张洛对此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但一边的英娘却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赁一头驴一日便要五十钱。就算是徒步往来,脚力又值多少!阿郎既有离家之计,每一分的钱帛都要小心算计,哪能再像之前那样浪使!”
说话间她瞪了阿莹一眼,继而又对张洛说道:“便让阿莹陪阿郎同往,我在家等着,还能闲来纺纱补贴一下用度。”
“阿姨也不用纺纱,在家休息一下吧。我这些天卧病不起,阿姨忧心照料,也是很累。”
张洛闻言后便点了点头,用过早餐后便与阿莹一起牵着驴马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