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背过身去,他的双目不再如黄金般耀眼。
他想到了跳楼的科学家们,想到了有人动笔写出猛兽吞吃村民,想到了被纂改化学成分的慢性药物。
但他又想到被抛进火堆的书册,想到被强行评判分数的故事,想到被折断的羽毛笔与无数人的脊梁。
“砰!”
就在这时,他突兀听到了一声枪声。
这尖锐的枪声划破了嘈杂的驳论,令空气骤然一空。
司鹊的右胸爆开血花,吐出一口血,在众人的惊呼中缓缓倒了下去。
“是谁!”
“谁!”
众人目光汇聚之处,白色头发、金色眼瞳的少年缓缓走入,吹了一口枪口的白烟。
“我一直很奇怪,司鹊创生的故事确实不错,但也没优秀到称霸世界的程度,为什么会在世界上毫无敌手,终年排行第一。”苏琉锦淡淡道:“原来因为司鹊是最开始就投靠世界树的人,借了世界树的造势与推广。赞神、捧神、造神,无孔不入的宣传……你那质量还算不错的童话就这样成为了风靡罗瓦莎人手一本的读物。有时候午夜梦回,你会感慨自己德不配位吗?”
苏琉锦附身的角色名为“苏小白”,他的任务是【破坏创生者大会的开展】。由于苏小白的种族是“预言夜莺”,他可以说出类似预言的话语。
面临选项时,他选择了【开枪】。说出这么一大段话后,连他自己也很吃惊,原来苏小白的内心想法是这样。
不过,苏琉锦也确实感到奇怪,他很早就认为罗瓦莎理应百花齐放,不应是司鹊一枝独秀、碾压苍生。他一直认为是不是自己没有发现司鹊的闪光点,但此刻他才隐隐明白,对于“创生”,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灵气,而是世界树的喜好。
榜前创生者从不是清流。
没有世界树的喜爱,没有诸神的推广,真正清高的大创生者早已被饿死。
世界树喜欢什么,人们就得创生什么。世界树讨厌什么,人们就必须对此噤若寒蝉。
一旦敢于逆流而行、大胆创新、忤逆世界树所引领的时代风向,就会被世界树挂上“雷文榜”,邀请普罗大众评头品足、冠以避雷、加以唾弃。
所以,罗瓦莎的创生之物逐渐千篇一律。
所以,真正深刻思考的人再也不敢冒头。
所以,短平快而刺激的创生之物越来越受到欢迎。
所以,德不配位的事物越来越多。
所以,乖巧则能得到糖果。
所以,这世上永远存在无法被烧毁的……“白沙天堂”。
苏琉锦在海里生活时,曾不止一次通过线上论坛,欣赏罗瓦莎火热的创生之物,他痴迷于许多创生之物精妙的设计、流畅的线条、美丽的外观。但他往往发现这些创生之物并不受到大众欢迎,反而是一些他无法入眼的创生之物传遍罗瓦莎。他曾极尽努力地试图观赏这些风潮火热的创生之物,最终遗憾地发觉自己可能正是那感受不到美感的“少数人”。
画作、雕塑、故事、书法、古董文玩、珠宝首饰……乃至人类在现实生活中的品性、道德、行为举止,似乎一贯出现这种现状。
劣质压垮优质,坏人比好人更为幸福,丢弃了道德品性的人支配善良正直之人,能力缺失之人斥责眼光长远之人。逆转性与倒流性的席卷了人们的普及性认知,逐渐成为了并不突出的常态。
“一开始,世界树的创生排行榜就让我困惑。倘若世界树没有意识,那么它凭什么评判我们的创生?倘若世界树有意识,那它以一家之言评估万物,罗瓦莎百亿人,为什么要听一棵大树追逐风潮?”苏琉锦说:“原来这一切的源头是你,司鹊。”
“那我……问你。”司鹊被山田町一扶着,挑着鲜红的眼尾,缓缓道:“如果……不打造……世界之书……死的人会比现在更少吗?”
苏琉锦抿了抿唇,低声道:
“不会。”
“呵。”司鹊笑了笑,嗓音有着一股鲜明的寒凉:“那你……以什么姿态……指责我?蒙受了红利的新一代主人公,水母大帝?”
司鹊说出了他在这个时间段本该不知道的信息。
苏琉锦压低了粉色水母帽,说了真心话:
“我没有想指责你……你听说过彩云水母吗?”
“在没有外界影响的情况下,彩云水母能生长成多姿多彩的形态,它会变成彩云飞向高空,会变成蘑菇走上陆地,也会变成海浪潜入海底……但有人觉得它的彩云形态才是最好卖的,于是通过科技手段强行改变了它的生长模式,让彩云水母永远只能是彩云水母。”
“它们变得越来越相似,成为了流水线般的制品,再没有人看到它们飞向天空的模样。但由于符合人们的审美,它们再也不会被饿死了,总有人愿意购买它们进入工厂。”
“这种特色性的抹杀,反而避免了一个稀缺种族的灭亡。”
“我对你开枪,不是反对你的观点,而是因为……”
苏琉锦说到这里顿了顿,他该怎么说?他开枪是为了完成任务,毕竟这只是一段模拟的历史,但这个原因不能当众说出来……
“嗯,因为……你要……”司鹊看向空气,低低笑了:“完成任务?这是门徒游戏第六关,不是现实?”
苏琉锦睁大眼睛,有种看到布娃娃活过来的惊悚感。
……
苏明安来到了命运之轮。
这里并非现实的地界,而是一片小空间。金色的指针化为幕布,一团混沌不清的气海之雾悬于高空。
“领袖。”
“领袖。”
这里的人皆身形模糊,向他行礼。
“魔主大人,欢迎回来。”这时,一位身着黑金色十字长袍的青年,朝他单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