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拍向阵眼刹那,惊蛰碑碎片自林河心口倒飞而出。苏浅浅见状,立刻纵身一跃,凌空接住残碑,舌尖一咬,喷出一口鲜血在碑面绘出逆咒。林河残魂附在她耳畔低笑:“娘子可知饲灵咒真谛?”他虚握她执碑的手,带着凌厉锋芒刺向自己心口。金血喷溅处,十万逆咒如野火燎原,迅速蔓延,烧得灵枢使者玄铁面具寸寸龟裂,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复眼,模样十分惊悚。
“疯子!你们要焚尽十万界碑?!”使者嘶吼着化作千足蜈蚣扑来,速度极快,带起一阵腥风。却被倒卷的锁链如绳索般缠成茧蛹,茧中传出沉闷爆响,溅出的黑血落地便腐蚀出丈深坑洞,冒着刺鼻的烟雾。
惊天爆炸掀翻碑林时,苏浅浅迅速转身,将烬儿紧紧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热浪和飞溅的碎石。热浪中浮现往世幻影:星骸堆砌的荒原上,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少年林河正将灵气注入惊蛰碑,他的额头满是汗珠,神色专注。碑文染血的瞬间,十万界碑同时亮起相思咒,咒文竟是三百世来苏浅浅每句未说出口的嗔怨。那些嗔怨化作桃枝,带着凌厉的气势穿透使者心脏,开出的花却是淬毒的曼陀罗,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怀中残碑突然灼烫,苏浅浅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握紧。林河凝实的魂魄握住她执刀的手:“饲灵人从来都是你我共劫。”金血喷溅处,十万逆咒如野火燎原,迅速蔓延。烬儿化作流光融入咒文,奶声奶气的笑声响彻虚空:“爹爹说,要给娘亲种三千桃花当聘礼...”崩塌的碑林碎作漫天星砂,每粒砂中都映着草庐炊烟,那温馨的画面与周围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苏浅浅伸手接住星砂,掌心温暖如那人曾经渡给她的真气。有粒星砂特别明亮,映出的竟是林河在碑林深处刻字的背影——“愿以十万碑灰,换她一世炊烟”。
三年后的七猫镇惊蛰日,碑林旧址长出参天桃树。桃树高大粗壮,枝繁叶茂,枝头青铜铃在细雨里叮咚作响,声音清脆悦耳。细雨如丝,纷纷扬扬地洒落,打在桃花上,晶莹的水珠顺着花瓣滑落。常有过路商客看见红衣女子带着总角孩童摘花酿酒,女子身姿婀娜,动作轻盈,孩童则在一旁嬉笑玩耍,时不时伸手去抓飘落的花瓣。桃树虬根处埋着上百个酒坛,坛身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都系着指甲盖大小的惊蛰碑残片,在湿润的泥土中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这日惊雷劈开春雾,树洞里传出清朗男声:“拿十万界碑炼成桃树,娘子好大的手笔。”声音刚落,枝桠间忽然垂下条缚灵索,如灵动的蛇一般,精准缠住说话人的脚踝。红衣女子倚着树干,嘴角微微上扬,轻笑:“总比某人拿天道当聘礼靠谱。”她腕间铃铛叮当,声音清脆,惊起满树雀儿,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
醉卧树下的老板娘睁眼,见两缕星魂缠着桃枝化形。青年模样的林河正在教小童刻木牌,他的神情专注,玄色衣袖被晚霞染成暖橘色。孩童举着刻刀,小心翼翼地戳向树干,每戳一下就有桃胶汩汩流出,落地便凝成琥珀色的糖块。女子甩出缚灵索缠上那人手腕,桃枝突然抖落纷纷扬扬的花雨,花瓣如雪花般飘落。木牌坠地溅起桃花,新刻的镇规墨迹未干:
“第七千三百条:严禁薅秃姻缘树。”
橘猫跃上枝头甩尾,金瞳映出星海深处——那些崩散的界碑碎片,正化作万千桃核坠向三千红尘。每颗桃核落入土中,便有一株幼苗破土而出,嫩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枝头悬挂的青铜铃在风中轻晃,仔细看去,铃舌竟都是惊蛰碑碎片磨成。而桃树下新埋的酒坛里,浮沉着点点星砂,坛底沉着块木牌,隐约可见“炊烟暖处是吾乡”七个字,在昏暗的光线里透着温馨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