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存粮只有七日许,水窖存水不过十天,如不及早应对,戮力同心,届时城未破,我们就渴死饿死了!自今日起,水,口粮等物,应限制供应,吃食只供七八分饱,洗漱俱停。军马三匹,只喂粗料,马料中黑豆等精料,慢慢掺入军粮中。如果各位还有其它好的筹粮、增水之法,当提出来,早作准备!
众人刚要作答,只听见南台那边,哨声大作。急忙奔上城墙,南台顶上白旗急摇。一看,南、北两边敌阵大动,只留一两百骑在原地,其他的人马都集中到西边,城墙下丟下的梯子,不知何时都被偷偷拖走了……
问瞭望小兵,几个小兵皆道:“我等见敌军不是进攻,而是用战马拖着梯子后撤,众人都在休息,就没敢报告……”我只好又重申,任何敌情,哪怕是风吹草动,都要报上来。
第三哨都上了西墙,他们等了两仗,一箭未放,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又急调北、南台盾牌兵过来防护,并西墙脚下准备了火油、沥青。
这边刚刚准备妥当,敌军已到西面城下。
敌骑未曾受过攻击,见我军人少,心中骄纵大意,行至距离城墙不足两百步,尚继续往前。我见状,吩咐长弓手,趁敌军不备,一阵长弓急射。几十只箭忽然杀到敌军眼前,霎那间几十人同时中箭坠马,战马也射倒了十几匹。敌阵脚大乱,乱哄哄的拥挤退到射程之外,第二轮箭刚好杀到,可惜大部分射落到了地上。
敌军乱了一阵,才重新布阵。这次,一边射箭压住我军反击,一边往前冲,我军又只能躲进盾牌下避箭。十几条千脚虫拥挤在西边,可惜,烽火台未备巨石、擂木,不然又会杀伤一大片!
长梯离城墙越来越近,到了墙下,敌军全舍了盾牌,不顾伤亡也要把梯子竖起来,助攻的骑军,射箭愈急,离墙越来越近。一时,墙下人满为患,拥挤不堪。
三哨长大喝一声:“是时候了!”城下火油、沥青急速递上,一阵咣当咣当声,连罐带油往下砸,又接连丟了几十个火把。只听见墙下一阵叫喊声,接着一股浓浓的皮肉焦糊味直冲鼻子,闻之令人带呕……
我用盾牌护着头,偷偷一看,原本几十团火焰,变成一两百团活着火团,在地上翻滚哀嚎,立起来的梯子,也有几把被点燃,梯子下的敌军正在不管不顾扑火。见状,我大喊:
继续扔火油,沿着梯子浇下去!
已经靠上墙的五、六把梯子,瞬间被点燃,自上而下燃烧起来了。梯子底下的敌军,也好些被点燃了,剩余的敌军全部逃开了。
敌军中军中响起了牛角号声,随着号声,骑兵拉出一个缺口,攻城梯的敌军,拖着伤员往后撤了。这是退军的号角,步矣撤后,骑兵们也停止了射箭,缓缓后撤了。
敌军全部撤到六、七百步的大营里。我见一把梯子只下头在燃烧,上头并未点着,吩咐哨官安排几个人,用绳子慢慢拉上墙来,用沙土灭了火。一看,如果上梯的人少,还能安全使用。其它几把都烧成炭火了!
天色已晚,我和第三哨,留城墙上当值,其他人都下城吃饭。
李涯默默来到我旁边,我瞄了他一眼:脸上颧骨处一片潮红,两眼赤红,嘴唇却是灰白色,只有被牙咬破的几处,才露出一点血色来。他初次经历战场,身体还在激动、发抖。这是新兵正常反应,大战之后,有点后怕。我把馍一掰两半,分一半给他,他摇了摇头,道:我不饿,区都头,我有点想吐……
我安慰他:第一次打仗,都是这样的。你表现已经很好了,很多人第一次都不如你!我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个吐番兵。由于没有经验,用力一刀,将他的头颅都砍飞了,却忘了要在他身子上踢上一脚。结果没头的身子往前一扑,一腔子血全喷在我脸上、嘴里、身上……又咸又腥,呕了三天,洗了几十次澡,差点没洗掉一层皮……
李涯闻言,也笑了:都头,这些都是真的?
我点点头,拿出水囊递给他,他接过去,喝了一大口:其实,今天……我一个敌军也没有杀。
我道:不急,你小子,是当将军的料,手上迟早都会沾满敌人血的……
“每每想起这个场景,恍如就在昨天。”区老爷子叹息道。
小玉听得传神,心里头是又担心又害怕,紧紧抓住区寄的手臂,指甲都抠到他肉里去了。
“后来呢?区爷爷。”李士瓒问道。
“后来?后来该吃中午饭了……我们吃完继续讲,好不?”区老爷子长出了一口气,“我也得缓一下,毕竟岁月不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