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棂漏下的月光忽然暗了三分,家族大长老的鸠杖重重磕在青玉砖上。
老人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黎叛徒颤抖的脊背,却在转向黎殇时泄出一丝愧色。
他想起三日前暴雨倾盆的深夜,黎殇捧着残缺的族谱跪在书房外,自己却将镇纸砸向少年额角——那抹未愈的淤青此刻在烛火下格外刺目。
"按族规第七卷第三条。"黎殇的惊鸿剑穗拂过供桌上新换的三牲祭品,羊脂玉般的面庞映着跳动的烛火,"叛族者当受九钉锁魂之刑,永镇寒潭底。"他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糖葫芦签子上残留的糖霜——小妹方才偷偷塞给他的。
三十七枚玉珏突然齐声嗡鸣,黎叛徒腕间锁链应声崩裂三寸。
汪彻适时抛出个青铜罗盘,盘面十二地支正疯狂转动。"且慢!"大长老突然伸手拦下要上前的刑堂弟子,枯枝般的手指捏起叛徒襟前碎裂的家徽,"这鎏金云纹...分明是去年冬祭时我亲手赐予殇儿的..."
满堂烛火倏地摇曳如鬼手,黎殇解下腰间酒囊仰头灌了一口。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颌滑入箭袖,他忽然将酒囊掷向半空。
惊鸿剑出鞘的刹那,三十六盏长明灯齐齐映出酒液中的银色游丝——正是外宗独有的碎星毒。
"大长老现在信了?"汪彻笑着展开折扇,扇面墨竹突然化作万千箭矢虚影,"三日前子时,有人看见刑堂掌事往殇哥药罐里添东西呢。"他话音未落,角落里有个灰衣身影突然撞向描金柱,却被小妹抛出的糖葫芦签子钉住了衣摆。
黎叛徒突然癫狂大笑,腕间墨玉碎屑竟在青砖上拼出个血色星图。"你们当真以为..."他话音未落,黎殇剑尖轻挑,檐角神兽口中的夜明珠突然映出三年前冬夜——大长老闭关的密室窗外,分明有墨色衣角掠过。
"够了!"大长老的鸠杖突然迸发青光,十八道锁魂钉破空而至。
黎叛徒的惨叫混着锁链哗啦声坠入地底时,窗外突然飘来丝竹之音——竟是《破阵乐》的调子。
黎殇弯腰拾起小妹掉落的金丝鲤香囊,指尖沾着香灰在供桌上画了个残缺的星宿图。
欢呼声骤然炸响的瞬间,他忽然按住狂跳的右眼皮。
汪彻的折扇停在"险"字卦象上,琉璃瓶里的灵蝶正在疯狂撞击瓶壁。
"报——"浑身浴血的探子撞开描金门,怀中的传讯烟火滚落在青砖上,炸出朵紫云纹。
黎殇俯身捻起沾血的糖葫芦签子,发现上面居然凝着霜花——分明是三十里外寒潭特有的冰晶。
祠堂外的桂花香突然浓得呛人,惊鸿剑的螭纹不知何时爬满了剑身。
黎殇望着案上渐渐消散的星图,突然听见极远处传来马匹踏碎青石板的声音。
那节奏,竟与三日前地牢铜铃失窃时的异响分毫不差。
小妹正要伸手去接飘落的桂花,指尖忽然被冰晶刺得生疼。
她诧异地仰头,望见九霄之上竟有七颗星辰诡异地连成箭矢形状,正对着祠堂屋顶的嘲风兽首。
汪彻袖中的青铜铃无风自动,铃舌上的血痂突然化作飞灰,在月光下拼出个残缺的"危"字。
黎殇的惊鸿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剑穗上缀着的墨玉珠子接连炸裂。
他伸手接住迸溅的玉屑,却发现掌纹间不知何时多了道血色星痕——与叛徒袖口暗纹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第一声夜枭啼叫时,守门的黑甲骑士突然集体转身。
他们玄色大氅上的星纹在月光下流淌如银河,坐骑铁蹄踏碎的青石板裂缝中,隐约可见外宗紫云纹正在缓缓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