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这人的眼睛,知其年岁不大。
面上蒙着黑巾,又隔着夜色雨幕,赖长根眼神再好也瞧不真切,一旁的吴观澜却心生熟悉之感。
巴陵帮经常干龌龊事,碰到过不少人自诩为江湖侠客的人路见不平。
故而也不惊慌。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将这些大侠打杀。
因为很少有真正的高手愿管闲事。
巴陵帮的消息极为灵通,招子明亮,极少去摸老虎屁股。
攀高附贵,持强凌弱,加之人多势众,以众欺寡。
这便是他们在肮脏泥沼中的生存法则。
手下的死人头被丢出来,这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料此人蒙面而来,本事不见得有多大。
如果有把握将所有人杀死,何必藏头露尾?
这种往往是初入江湖的新人,一腔热血,碰巧撞见他们巴陵帮的买卖,可又忌惮八帮十会的势力。
矛盾之下,才有此一招。
赖长根将方才切豆腐的刀很讲究地收入皮制刀囊中,接着又摸出一柄九环刀,将刀口一斜,冷冷一笑,对准屋顶上的黑衣人。
“小子,适才大爷切豆腐用的是切菜的刀,你可知这一柄刀又作什么用处?”
“杀人?”周奕平静应了声,又去看一旁吴观澜的反应。
这位吴长老并没有认出他。
“哈哈!算你有点见识。”
赖长根嘲讽一笑:“此刀是屠户庖刀,刀背九环以护平衡,刀重九斤,环铁四两,杀年猪时叮叮当当,好不喜庆。”
“用这刀杀你,只因你在我眼中,便是一头待宰年猪。”
他见周奕腰缚短剑,心知此刀更重,拿出来短对短,正好以力压克。
说这番话,既是嘲讽激怒对方。
又看对方反应。
但周奕毫无动作,似是不明白话语背后的兵刃优缺之理。赖长根作为老江湖,心头暗笑,明白这是江湖菜鸟。
“吴兄弟,有菜无肉,正叹可惜。”
赖长根平刀一抹:“瞧我宰一头百斤瘦猪。”
吴观澜还没回答,周奕见他气焰嚣张,于是朝下方豆腐盆中一指:
“什么有菜无肉,那不是有个猪头吗?”
“找死!”
赖长根猛一提气,飞身跃起,直攻上屋顶。
老灰自房梁抖落,那些被抓入屋内的姑娘们仰头盯着上方,眼中既惊悚,又诞生出了一丝希冀来。
兵器交击之声骤然传出。
“咔嚓”一声!
一截梁柱断开,屋顶破出一洞。透过洞口,看到是赖长根失足坠下一条腿。
他的屠夫刀法势大力沉,踩到屋顶漏雨处,登时踏空。
‘嘿’一声拔出腿来,挺刀再冲。
下方的吴观澜目不转睛,赖长根一直处于攻势,刀法虎虎生风,对方手拿短剑似是不敢吃力,只仗着身法轻巧,连连躲闪。
瞧到这,吴观澜放心了。手握板斧,没去助阵。
“哼哼,就只会躲吗?”
赖长根迎面又是一刀,“你这样可救不了人!”
周奕并不理会,他已在数招之间摸清了这人虚实。
原来只是嗓门大,刀法远不及匡晖。
当下拿剑一拨,那屠夫刀被剑中劲力带偏直接砍掉屋头鸱吻,碰出火花!
周奕一个拧身,左手顺势拔出剑鞘撞向赖长根喉结!
这一下神来之笔,赖长根大吃一惊。
只得用麻鞋踩烂瓦片青苔,立根避后一仰。
连喘口气的间隙都没有,对方下一剑已经来了,直刺他握刀虎口!
他只得撤手任凭刀坠瓦棱,
听得叮当一声!
短剑直接穿过刀背一环,钩挑屠夫刀。
使得那刀在空中打出一旋,由上往下劈杀过来!
此时赖长根维持狼狈下腰姿势,颇像他口中的“砧板年猪”。
情急之下,只得拔出腰间切豆腐之刀,往胸前一挡。
仓促间气力哪能运满,锵一声撞向周奕用剑钩环压下来的屠夫刀。
登时一阵大力传来,豆腐刀脱手,赖长根虎口裂开,鲜血涌溢!
他整个人背部朝下,啪一下摔砸在瓦楞上!
木屋大震,灰尘抖落!
情势变化只在三两招间,下方的吴观澜眼皮直跳,立时提斧相助。
这什么屠夫刀法,马上就要把自己做成酒菜!
周奕举剑再挑,屠夫刀飞向吴观澜。
逼得他出斧去接,从空中坠了下去。
一刹那间,周奕短剑一戳,已抵在赖长根的胸口上。
他妄图翻身摆脱,跟着哎呀惨叫。
剑尖就要透体!
“好汉饶命,大侠饶命!”
他凶相全无,吓得魂飞魄散。
“谁是猪?”周奕问。
“我是猪,我是猪!大侠饶命啊!”死到临头他却是个软骨头。
此时不顾脸面,只想苟活。
巴陵帮的人投鼠忌器,瑟瑟缩缩,看着赖长根,不知如何是好。
吴观澜审时度势,立时给手下人打眼色。
几名浑元派的人会意拔腿便跑。
可是才冲到仓库门口,就听见两声哀嚎与兵器掉落之声!
“误会,误会!”
吴观澜提着斧子往后退,一大帮充满杀气的蒙面大汉齐齐闯入!
他纵然有点本事,也休想应对这许多凶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