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一次我蜷缩在二手市场淘来的布艺沙发里,老式钨丝灯泡在头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窗外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墙面洇出大片黄褐色水渍,霉斑在墙角织成蛛网状的纹路。
这是我在城西租住的第三个月,一栋八十年代建造的筒子楼,走廊永远飘着潮湿的抹布味。
电子钟跳转到凌晨一点十七分时,我听见了第一声啼哭。
那声音像是被掐住脖颈的幼猫,又像是浸了水的簧片在震颤。
我放下写到一半的笔记本,后颈汗毛突然竖了起来——这栋楼里根本没有婴儿。
三天前刚搬走的302住户是对老夫妻,四楼整层都在挂牌出售,而我的对门401,自从上周那场火灾后就再没人进出过。
哭声突然变得清晰。
我赤脚踩上冰凉的水磨石地面,脚掌立刻沾满黏腻的潮气。
声波在空旷的楼道里撞出细碎回声,时而在头顶盘旋,时而又贴着脚底游走。
老式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次第亮起,在潮湿的墙面上投下扭曲的细长阴影。
腐臭味毫无预兆地涌进鼻腔。
那是一种混合着烂水果与动物内脏的气息,浓稠得几乎能尝到铁锈味。
我捂住口鼻退到楼梯转角,发现401的防盗门竟然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暗黄色液体。
哭声在此刻陡然拔高,尖锐的音调刺得耳膜生疼,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擦黑板。
“有人吗?“
我的声音在发抖。楼道忽然陷入死寂,声控灯齐齐熄灭。
黑暗中有粘稠的液体滴落在肩头,带着尸体解冻般的腥甜。
当我颤抖着打开手机照明,看见401门缝里伸出一只青白色的手。
那分明是孩童的手掌。
血液在耳膜里轰然作响,我跌跌撞撞冲向楼梯。
腐臭味突然变得浓烈,身后传来湿哒哒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浸水的棉鞋在追赶。
二楼拐角的镜面装饰板映出诡异的画面——我身后三米处的空气正在扭曲,形成一团人形的透明涟漪。
整栋楼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呼出的白雾在手机屏幕上结出冰花,裸露的脚踝像是浸在冰水里。
哭声再次响起,这次近得仿佛贴着耳畔。
我发疯似的捶打一楼住户的铁门,手掌撞击金属的闷响在楼道里炸开,却没有任何人应答。
整栋楼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
通风口突然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
我僵直着脖子转头,看见布满铁锈的通风栅栏正在剧烈震动。
陈年积灰簌簌落下,在手机冷光里翻腾成灰白色的雾。
有什么东西正在管道深处蠕动,金属接缝处渗出黑红色的黏液,沿着墙面向下蜿蜒,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救...命...“
这次我听清了,那是个稚嫩的童声。
通风口突然传出布料撕裂的声响,栅栏螺丝一颗接一颗崩落。
当最后一声金属坠地声响起时,整栋楼的灯光同时爆闪。
在明灭交替的瞬间,我看见管道深处蜷缩着一个人形轮廓。
腐烂的校服布料粘在森白骨架上,空洞的眼窝里涌出蛆虫。
那具小小的尸骸突然抬起下颌,露出脖颈处深可见骨的勒痕。
它向我伸出挂着碎肉的指骨,喉管里挤出漏风般的呜咽:
“哥...哥...“
我撞开单元门冲进雨幕,冰凉的雨水瞬间浇透睡衣。
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混合着孩童咯咯的笑声。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回头,只看见潮湿的柏油路面上留着几道拖拽状的水痕,一直延伸到路边的排水渠。
第二天清晨,维修工在通风管道里发现了半截腐烂的毛绒玩偶。
警察说可能是野猫拖进去的,但我分明记得那个绣着“朵朵“字样的碎花裙摆——和昨夜尸骸身上的布料一模一样。
物业在下午更换了所有通风栅栏,可每当夜深人静,我总能听见管道深处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轻响。
此刻我的书桌抽屉里,正躺着半片沾着铁锈的校徽。
那是今早在门缝里发现的,背面用红笔写着歪扭的字迹:明天该你了。
我攥着校徽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金属边缘割破掌心。
暗红色锈迹在灯光下泛着油光,那些凝固的血珠突然开始向下蠕动,在木质桌面上汇成歪扭的“救“字。
窗外传来野猫凄厉的嚎叫,整栋楼的电路在此时发出哀鸣般的嗡响。
冰箱里的酸奶盒突然炸开。
乳白色液体顺着柜门往下淌,在瓷砖上形成诡异的爪痕状纹路。
我后退时撞翻了晾衣架,潮湿的校服外套兜头罩下,领口残留的霉味呛进气管。
当我把衣服扯下来时,发现袖口处多出三道暗褐色抓痕——和昨夜尸骸指骨的弧度完全吻合。
通风管道的抓挠声在凌晨两点准时响起。
这次的声音带着某种规律的节奏,像是摩尔斯电码的求救信号。
我裹着毛毯缩在墙角,发现手机信号格已经变成刺眼的红叉。
电子钟的荧光数字突然开始疯狂跳动,最后定格在03:47——正是三年前朵朵失踪的时间。
衣柜门吱呀一声自动开启。
我三天前晾在里面的红围巾此刻正诡异地悬浮在半空,末端系着个褪色的蝴蝶结。
当指尖触碰到织物的瞬间,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直窜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