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很多年里,她的梦都是黑色和灰色。而那个梦的颜色,却是如此鲜艳,让人记忆深刻。
在梦里,她穿着的正是临走以前,她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那件浅绿色上衣。
奇怪的是,刚才临别以前冼锐所穿着的,也正是一件同样的色系,只是更浅更淡,淡如一抹轻烟的浅绿色衬衣。
这件衣服不但质量好,而且样式也好看,她从初中一直穿到了高中。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那时她并不知道,用计算机真的可以科学配偶。学校的舞台倒是她所熟悉的,她老乡家里倒是有一个正在念高三的哥哥,也穿蓝白相间的横条T恤,白色短裤。
但是颜色根本就不一样,也没有那么挺直有型。虽然那哥哥长得很帅很帅,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对他动过心。
他也并不戴眼镜,也并不喜欢稀饭馒头。他喜欢的是有滋有味的面条。
从此,她便对那个梦半信半疑。她勤奋一些了,更坚定了周围的男生与她无关的想法。
在一片混乱之中,她以省统考605分的优异成绩上了职高。在职高班里她的成绩是全班第三名。
在职高的混乱之中,她锻炼身体,把大把的时间用于看《知音》和《读者》。世界名著与通俗小说共阅,古典文学与现代文学齐翻。因为她以为,那就是文学,而不是鸡汤。
以她的认知,她永远都弄不明白《少年维特的烦恼》里,为什么有人会喜欢上别人的未婚妻?《茶花女》里为什么有人会爱上妓女?这世界上,难道就没有未婚未恋的好姑娘了吗?这世界上,难道好姑娘不惹人爱吗?
文学只写极美的和极惨的,那除了业余欣赏一下之外,对平淡普通的生活,到底有没有用?
《悲惨世界》为什么惨?好像还没有《为奴隶的母亲》那么惨啊。
一个是被自己所喜欢的大学生所骗,而有了孩子。
至少,她还曾经或真或假地爱过,还为自己做过主。冉阿让还可以从流浪汉,一直当上了市长。这种有希望的生活,是多么地幸福啊!
当然,简.芳汀为了抚养孩子卖掉了牙齿和头发,进厂做工却被解聘,最后死去。还是很让人毛骨悚然的。但是,为什么却让她开始觉得罪在社会,也在她自己?
并且,一部120万字的长篇,大量的心理描写。根本就看不懂,只有哗啦啦地翻过去,跳着看完。
而另一个,从出生起就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人。
她只以为自己是一个牲口,是一个被男人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而且连想都没有想过要去改变,甚至连知都不知道还可以去改变。能改变的至少是有力气的人,而她,甚至连走路都要喘气。
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还吃不饱,穿不暖。饿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要回去跟着那个把她卖了的男人。
这是一个短篇。每一字每一句都不能掉链子,都很关键。全是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堆着一件事情。
没有什么看上去多余的心理描写,没有办法跳着看,必须认真地看,投入地看。
看是看了,可是连这个是因为资本主义社会是已经使用上了先进的机器的社会,因此资本主义社会的人必定要复杂得多。心理复杂,生活多样化,情感多样化。
资本主义带来了社会的繁荣与繁华,以及人的复杂,也是史无前例的。她生长在大凉山里落后的小镇,所见所思,跟农业社会也差不了太多。
而农业社会本身,本身就是无限又无限地简单重复。
连这个都不甚明了,必然理解不了,必然看不懂。